“太疼了,我受不住的,阿衡……”

  久违地称呼忽然将两人拉回儿时,因为帮助自己脱身,哥哥被嫡母重重鞭笞,伤口引发高热。

  那时他躲在哥哥的床下,听着幼小的秦念之在睡梦中一声一声地低低哭诉,“疼,阿衡,我疼……”

  那时自己便发誓,今生今世都要守护好哥哥,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可如今自己强迫她接受治疗,又何曾不是将痛苦再次加注在她身上。

  上官思眸中闪过动摇,眼底尽是痛苦纠结,很快他咬牙说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也不能放弃着最后一丝希望。”

  “呵……”

  秦念之冷笑一声,可见他痛苦自责的模样,到底没说出狠话,只是转身离去,纤瘦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游廊上。

  ……

  因为治疗方案的分歧,两人很快便陷入了冷战。

  一向冷静自持的秦念之竟像个小孩一般,闹起了脾气,开始拒绝服用药物,一连两天,将熬好的药汁倒入了花盆中。

  秦念之自诩行动隐秘,可这日前脚刚将药材倒入花盆中,后脚上官思便端着药碗登堂而入,“哥哥,把药喝了。”

  秦念之冷哼一声,将空碗往前一推,“我已经喝过了。”

  上官思也不恼,只是将药碗放在桌上,起身走向窗前的那株寒梅处。

  看着湿润的盆土,嗤笑道,“哥哥如今是病得糊涂了,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三日浇死一盆花,这么幼稚的手段,竟觉得我不会发现?”

  秦念之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很快又理直气壮,“要不是你非要强求,我何至于此。

  命是我自己的,你却不经我同意,擅自和落云珠一起更改我的治疗法案,可曾尊重过我?”

  上官思阖上眼眸,耐着性子哄道,“哥哥,你听话些……”

  “凭什么?不要再管我的事!”秦念之站起身来,眼神锐利,眸光中的厌倦深深刺痛了上官思。

  他冷笑一声,“我管不了,那赵君玄呢?正好也让我看看他对你的真心。

  我现在就将你命不久矣的真相发秘函告诉他,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不管不顾地从北狄赶回来!”

  “你敢!”

  秦念之猛地将桌上的药碗扫落在地,瓷碗碎裂,浓稠的苦味弥漫了整个厢房。

  “上官思,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边疆战乱,赵允成生死不知,你却拿这事来开玩笑,你疯了吗!”

  “是你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再耽搁下去,你只有死路一条,半分生机也不剩!”

  上官思捏住她的肩,眼神满是痛意。“我宁愿哥哥恨我,我也不希望失去哥哥。

  总之现在由我说了算,你若不配合治疗,我一定将你真正的身体状况,告知天下。

  你若是不怕赵君玄难过分心,贻误战机,不怕李湘禾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你尽管任性……”

  说着上官思将她重重一推,转身就走,“等会儿我会在送一碗药来,喝不喝随你。”

  “你就不怕我根本熬不过去,活活疼死在袪毒的过程中吗!”

  秦念之冷冷的嗓音,却在上官思的心中翻去惊涛骇浪。

  他身子一颤,低沉暗哑的嗓音带着果决,“怕!你若死了,我给你陪葬!”

  秦念之被他的话震住,可下意识却并不相信,忍不住怒骂,“真是个疯子!”

  偏偏又被这个疯子拿捏住,此刻怒火中烧,冷玉般的人儿,也染上了怒气,忽觉喉咙腥甜,竟吐出一口乌血,昏死过去。

  ……

  秦念之迷迷糊糊中像是被人扶起,又灌了极苦的药材。

  紧接着周身上下,一阵又一阵的麻痛酥痒,像是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在自己的筋脉中爬行,又像是无数细密的闪电在自己的身躯内肆虐穿刺。

  她痛得冷汗淋漓,想叫喊却发不出声,想挣扎却动弹不得。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手足全都被牢牢固定住。

  又忍不住嗤笑,何必多此一举,自己此刻甚至连眼皮都无法睁开,唯有意识越发的清醒。

  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落云珠指尖翻飞带起的轻微风动,举止间衣物的摩擦,直到那银针像似飞一般地扎满她的双足,就连脚底和双膝处也没放过。

  也不知那神医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些针竟在同一时间密密麻麻地震动起来,秦念恨不能当场尖叫出声,可无人能听见她的此刻无声的呐喊悲鸣。

  从没觉得时间如此煎熬,她绝望地想着,便是世间酷刑也不过如此吧……

  震颤足足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上官思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神医施救。

  可是很快他发现了哥哥的异样,她的睫羽颤动,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颗颗滑落,消失在乌羽似的青丝中。心下一惊,“哥哥她……”

  落神医瞥了他一眼,微微摇摇头,“这才是刚开始,治疗的痛苦还在后头呢。

  有时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太在乎她,还是太恨她?琇書蛧

  明明是将死之身,还要这般折腾……

  啧啧啧,作孽啊!”

  上官思此刻心如刀绞,“哥哥她能感受得到?”

  “自然,她现在只是受了毒素的影响,动不了而已,脑子还是清楚的,痛觉也在。”

  那老妪掐着时间,长袖一挥,上官思还未看清,那密密麻麻的银针便被她拢到袖中,又扔到火盆中。

  接着她那瞎眼的孙子,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光一闪,秦念之的十个脚趾被尽数割破,浓稠的乌血滴滴答答放了许久,血色依旧带着浓重的黑气。

  那老妪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今日便到此为止。

  还是同样,让她按时服用汤药,万万不可间断,七日后,再次施针。

  直到九次之后……如果她能熬到那个时候,估计毒素便清得差不多了。”

  那老妪顿了顿,神色有些怜悯,“虽说你才是那个出报酬的人,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这个治疗的过程只会一次比一次痛苦,她未必熬得下去。

  纵使侥幸活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多了那一两年寿数,总归是要死的。

  只怕她不会感激你,还会将你视为生死仇敌……”

  上官思咬破舌尖,掩下眸中的痛苦,“多谢前辈提醒,我……我自有打算。”

  落云珠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摇头讥讽,“痴儿啊,痴儿啊!”

  说着那瞎眼的男子便扶着她蹒跚离去。

  秦念之此刻如同虚脱一般,里衣已经湿透,疲乏困倦如浪潮般涌了上来。

  可怕的折磨终于结束了吗,她沉沉地想着,很快意识便陷入昏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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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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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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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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