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起,大雨倾盆,四月天里竟有这般大的雨实属罕见。

  上官思拖着病体站在木窗前,豆大的雨点儿猛烈地砸在窗廐上,发出了沉闷的乒乓声。

  整整半年了,始终没有“哥哥”的消息,难道他真的……

  “诶唷,阿衡你怎么站在这儿?你身上还带着伤呢,当心受凉啊。”

  娇柔的女声响起,廊外走来一位穿着粉玉罗裙的少女,她撑着青竹伞,婷婷袅袅,步履微微有些急促。

  上官思的眼神闪过一丝不耐,“不要这样叫我。”

  “是是是,是我一时情急,叫上官大人可好?”

  那少女眉飞色舞,拍了拍带来的食盒,“这可是我特意给你熬煮了银耳雪梨汤,上官大人可否赏脸尝尝!”

  上官思眉心微蹙,“这些自有下人来做,不需要你费心。对了,商会那边可有哥哥的消息?”

  少女欢快的笑意微顿,面色闪过几分不自然,“没有,都这么久了,秦大人或许已经遇害了。我知你伤心,可人总要朝前看啊。再说,他以前那么对你,你又何必……”

  “闭嘴,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兄长他也不会死!还有我兄长怎么对我关你什么事?容不得你在这插嘴!花有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上官思像一只被激怒的豹子,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此刻却罕见的露出来自己的獠牙。

  花有容脸色惨白,她真的低估了秦念之在二少爷心中的地位。

  她是自小服侍二公子长大的侍女,她的母亲便是秦家二少爷的乳母,说起来她和上官思也算是一奶同胞。

  秦夫人死后,二少爷便被秘密送往苏州,自己和母亲便一直陪着他,吃穿用度,起居饮食,都是自己和娘亲亲手照料,从不肯假手于人。

  在苏州别院,自己名义上虽是奶嬷嬷之女,可实际上的吃穿用度却比苏州大部分的贵女还要好得多。

  自己早就将上官思看作自己未来的夫婿,虽说自己身份有些不配。可凭借着儿时的情分,她有足够的信心,纵使以后上官思有了正室,自己也绝不会被她比过去。ωωω.χΙυΜЬ.Cǒm

  因此听闻二少爷寻找秦念之时,遇上劫匪受了伤,立刻瞅准机会,巴巴地赶来照顾二少爷,就是怕自己不在的日子有人趁虚而入。

  可今日上官思毫不留情地点破自己的身份,无异于当众扇了她一耳光,将她一巴掌打醒,从云端坠入泥潭。

  上官思见她脸色惨白,微微和缓了语气,“我派人送你回苏州吧,我明日便要起程,去东都寻找兄长的下落。”

  花有容立刻跪在地上,拽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抹泪,“那怎么行,你重伤未愈,怎能舟车劳顿,不如少爷你带上我,否则我就算回了苏州也不安心啊,娘亲在地底也会责骂我没照顾好您的。”

  上官思愣愣地看着晃动的衣袖出神,“哥哥”出事前也曾拽过自己的衣袖,那时还是在夜宴上,为了躲避康王世子的纠缠,他拽着自己的袖子,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在众人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花有容见他走神,哭得更加卖力,倾身的动作,更是露出丰满的酥胸,颇有几分楚楚动人,欲语还休的媚态。

  “呜呜呜,少爷,你就带着有容吧,有容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上官思猛地回过神,厌恶地抽回自己的袖子,“收起你那些下作的小伎俩,看在嬷嬷的面上,我可以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保你一世富贵。

  但你要存心来我面前恶心我,那就是自寻死路。”

  花有容颓然地坐在地上,窗外雨声骤停,不远处的枝头躲雨的鸟儿,甩了甩身上的雨水,高声啼鸣,离开枝头,呼啦啦地振翅离去。

  ……

  “你当真要陪我一起去郑迁府上?你想以什么身份去呢?”

  宣和帝眼底闪过一丝期待,语气却微微发愁,“郑迁可一直认为我沉迷美色不可自拔,你若陪我一起,难免逢场作戏,到时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沈峤已经麻木了,宣和帝高大威武的形象在他心里隐隐崩塌。

  大清早,特意让自己在秦大人身边“不经意”透露秋雨也会在场。以秦大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定然不会错过。

  秦念之眼眉轻挑,“男宠?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在秋雨眼里我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不如就坐实女子的身份,也省得惹郑迁怀疑。

  我被掳走时,曾听到他们谈话,当时还在发热,脑子昏昏沉沉,但我肯定自己绝没听错,元宝和他的同伙说过,到了东都自然就安全了。

  很显然要么东都是他们的地盘,要么就是和当地官员相勾结。

  而我藏在倚香楼的这半年,东都城忽然对流动的人丁查得很严,我敢确定他们当时就是在找我,特别是腿上有伤的年轻后生,他们瞧见后,二话不说便将人押走了。

  在东都城内,也只有郑迁能够号令东都城的护卫,进行这么大规模的搜查。

  郑迁此人必定大有来头,我贸然恢复男装,反而引他们怀疑。

  我倒不如坐实从倚香楼逃跑的小妇人身份,阴差阳错地被他们送到世子床上,如此该着急辩解的,可就不是我们了!”

  少年眉眼精致,唇角勾起一抹坏笑,看上去又痞又坏,简直勾魂夺魄,耀眼至极。

  宣和帝的小心肝抑制不住的狂跳,他能感觉到秦念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之前的他虽然对自己有敬仰,有爱重,有君臣之义,有兄弟之情……可他克己守礼,对自己亲近却从不曾依赖。

  可现在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他会在自己怀中大哭,会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坏情绪,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坏脾气。

  不再将自己当成一个帝王,两人间的相处更像是平辈间,玩得很好很亲密的朋友。

  宣和帝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跃雀,他眸子中的温柔宠溺倾泻而出,“念之不必担忧,朕这次来便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论这幕后人究竟是谁,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后悔出现在这个世上,更让他后悔对你动了歪心思。

  至于那个秋雨,你想如何处理都可以,无需顾忌。郑迁若有意见,那就是自找死路,朕自会处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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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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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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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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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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