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秦念之贴在宣和帝的胸膛上,抬头向上看,两人此刻实在太过亲昵。

  可秦念之此时心绪纷杂,并未察觉,他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竟奇异地感到一丝安慰,“你说得很对,我只是倒霉而已。”

  宣和帝轻笑,“人不会永远倒霉,就像你,就像我。我曾经是贵妃之子,可一朝颠覆,母妃自戗,母族二百一十二口无一生还。我被扔进冷宫,自生自灭,就连最低贱的小太监也敢肆意欺凌我。众人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你傻傻地往我身前凑。”

  秦念之站直了身子,清亮的眸光里满是歉意,“抱歉五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最初愿意陪着你呆在冷宫,主要是为了避开我母亲,活下去。

  我当时年幼没法与她抗衡,便想着一直呆在冷宫中与你作伴也不错。”

  宣和帝抚摸着他的头顶,“纵然你是为了躲祸才留在我身边,可你真心待我,这便足够了。

  念之,我那时自顾不暇,从未想过你为何总是沉甸甸的,郁郁寡欢……”

  秦念之忽然释然了,笑道,“这么说来,五哥和我都是那倒霉孩子。嗯?这么看,其实我那个弟弟也没比我幸运多少。

  那日,我知道她再也容不下我了,她身边的奶嬷嬷都快五十岁了,手脚也没有那么灵便,可是我连躲都不想躲。躲了这么多年,我真的觉得累了。

  我掉进湖里,水那么冰,那么寒,我却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挺好,总算解脱了。

  可偏偏那个家伙多事得很,他拼了命地想将我捞起。他虽然自小习武,身强体壮,可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孩,那奶嬷嬷在岸上不停使坏,想将我俩一同溺死。

  我像一棵水草,只想随波逐流或是干脆沉入塘底。可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斗牛,怒气冲冲,将整个池子搅得沸腾,宁死也要将那嬷嬷拉下水。”

  宣和帝突然对秦二生出了几分谢意,紧紧攥住秦念之的胳膊,“都过去了。念之,再也没人能伤害你。”

  “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当时虽然昏昏沉沉,可还是有意识的,我很清楚,是他推了我母亲,导致她难产而亡。

  可我醒来后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只将他远远地送走了。”

  宣和帝不善言辞,寒风瑟瑟,更衬得荷塘萧条瑟瑟。秦念之却转身走下拱桥,“五哥,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宣和帝敏锐察觉到少年语气中淡淡的嫌恶与恐惧,却觉得或许今日正是个好契机彻底让念之放下过去,并未出言阻止。ωωω.χΙυΜЬ.Cǒm

  两人走进主院,直接来到书房,院落被封多年,之前又经过搜查。脏乱的不像样子。

  在书架前站定,此处之前已经被侍卫搜查过,此刻密室的门还没有合上,半开着,只能看见几阶石阶向下延伸。

  “我小时候经常被关在这里,那时候觉得这里很大很黑很恐怖,可如今竟觉得不过如此……

  我将秦衡之藏在这里,也是想着,这样关禁闭的时候自己就不是一个人啦。

  五哥,我是不是很坏……”

  宣和帝反驳道,“怎么会呢?若不是你他早就死了,他应该谢谢你才是。你当时挨的那三十鞭应该也是因为他吧?”

  秦念之眉头微皱,“说得没错,我娘亲杀了他的娘亲,他又害死我娘,我救了他,他也救过我,我俩也算扯平了。”

  许是心境的改变,此时的秦念之再没了之前面对密室时的紧张恐惧之感,深吸一口气,就要踏入密室。

  忽然顿住。

  接着猛地拽着宣和帝的胳膊就往外走,“五哥,你上次送我的平安符掉了,快帮我找找。”

  宣和帝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迅速反应过来,“别着急,我帮你找。”

  两人动作很快,可躲藏在暗处的黑影更快。

  就在两人刚退到门口时,那黑影闪身而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快得像闪电一般,直直朝宣和帝刺去。

  幸亏宣和帝早有防备,抱着秦念之闪退出门外,可那人只是虚幻一招,趁人躲避之际,从腰中丢出一物,逃走了。

  藏在暗处的暗卫这才发现不对,急忙上前扑救。

  秦念之敏锐察觉到那黑衣人丢下的东西危险,“危险,跑!”

  宣和帝脚尖点地,夹着秦念之就往荷花池逃窜,几名暗卫也飞身而出,护在两人身后。

  猛地一声巨响,惊天动地,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背后扑来,秦念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扑进了水里,下意识地闭气,依旧被呛了水……

  铺天盖地的池水冰冷刺骨,四周都是嘈杂的气泡声……

  可唯一不变的是有一双手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

  很快便将他托举出水面,宣和帝一手拖着他的臀部,一手拍着他的后背。秦念之此刻正咳得双眸泛红,浑身脱力,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修长的双腿慌乱的缠他的腰上,双臂搭在宣和帝的脖颈上,一阵风吹过更是冻得瑟瑟发抖……

  身后火光冲天,整个落荷院在熊熊大火中坍塌燃烧,时不时传来密集的爆裂声,幸好秦府都是独立的院落,又毗邻荷塘,大火不至于烧到别处……

  四周池面上逐渐探出更多颗脑袋,神情惊悚地看着二人,又默契地垂下眼眸,警惕地检查四周,寻找安全的落脚点。

  玉白:“陛下恕罪,属下一时不察,竟让陛下陷入险境。夜影,夜魅已经去追查刚才的黑衣人了。”

  宣和帝面色不虞,闻声赶来的侍卫和秦府下人更是胆战心惊,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江德福等人本就守在落荷院外,听见那声巨响,又见火光冲天,吓得双腿一软,连哭带爬喊着“救驾!救驾!”

  直到见陛下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浑身湿淋淋的,身上还挂着个小秦大人,总算恢复了几分神智,连忙递上随身准备的披风。

  “陛下!陛下您没受伤吧!快!准备热水,衣物!不!秦府危险!有贼人出没,先回宫吧!陛下!”

  宣和帝接过披风,全然顾不得自己,将秦念之整个人兜头罩住。见他面色青白,嘴唇冻得发乌,心疼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备热水衣物,稍作修整后回宫。”

  江德福想要劝诚的话咽下了肚,匆匆忙忙吩咐下去。

  秦念之本就体弱,这么折腾一通,简直丢了半条命,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战。

  混沌的脑袋还在努力运转,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要不是自己自小对气味格外敏感,在靠近密室口时,闻到了一丝火油的气息,只怕要酿成大祸。

  “陛下,都是臣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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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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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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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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