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图坐在对面,时不时看一下手表,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点了几下。
很快,第一个人出现了。那是个身材有些虚胖的男子,约莫四十来岁,长发在头顶拧成丸子,用木簪子插着,浑身散发着道教的氛围。
“老包,这里。”
格图冲着那人挥挥手,对方坐下后,自顾自地打开塑料袋饭盒取走一份,狼吞虎咽起来。www.xiumb.com
两分钟后,另一个看着很年轻的小伙子走下来,穿衣打扮和老包很像,不过他看起来更加腼腆,甚至不敢喝格图直视,默默地做到角落里等着。
格图见状无奈地帮忙解释说:“长生,太行山上下来的弟子,年纪还小。”
张浩和对方相互点头,然后继续保持沉默。
李思雨也因为对将来队友们的期待而变得精神起来,时不时瞟向楼梯口。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还有最后一个人没下来。
几分钟后,楼梯口还不见人,老包有些急躁地推了饭盒,低头在自己的背包里来回掏着说:“小姑娘家家就是磨磨唧唧,真搞不懂你们叫她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传来脚步声。
——那是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瘦小女人,穿着黑色冲锋衣,带着墨镜和口罩,若非知道她的来历,真以为是什么可疑人士。
“来吧,人都到齐了。”格图招呼着那个人。
那女人谁也不看,默默坐下来后就开始看手机。
格图指着张浩说:“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组长,也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此次行动以他的命令为先,任何人不得抵抗命令。”
张浩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回格图身上,对他点点头,而后才略微加大声音:“你们好,我叫张浩——”
他声音刚一响起,对面的黑衣女人身体就猛地一顿,随后像是不可置信那样,一点点抬起头,看向张浩。
刹那间,女人心口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潮。
许久未见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重逢了?!
原本那些早已摒弃的奢望,如今以一种势不可挡而又让人羞愧的方式席卷而来,她无法招架。
张浩注意到她的异样,暂时停止了对话,轻声询问:“怎么了?”
李思雨也看向她,疑惑地皱了下眉。奇怪,明明都没有看见她的脸,为什么总觉得她……像是对某人久别重逢。
眼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身旁的男人——张浩。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女人捂着胸口,声音虽然很沙哑,却透着难以形容的激动:“张浩,我们之前才一起度过三天两夜,你不记得了吗?”
霎时,李思雨的心猛一沉,下意识看向张浩。大厅里包括前台在内的人都将目光投到张浩身上,就连冷漠的老包脸上都露出了玩味,等待着接下来的笑话。
张浩呢?他同样一脸茫然,甚至比对面女人还要激动地站起来辩解:“你你你别乱说啊,什么共同度过三天两夜,我老婆还在这里,你说清楚!”
那女人看向李思雨,迟了两秒才点头,情绪很明显落了下来。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谁啊?我觉得你好熟悉,可是……”张浩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声音他没有印象,可她的气质很熟悉。
“是我呀。”
那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惨败的小脸,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银辉啊。”
张浩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曾经在车站各奔东西的临时队友,竟然会在东北长白山重新聚首!
这叫什么,缘分还是……孽缘?
“原来是你啊,你声音哑成这样,我都没听出来。”
“嗯,这里和云南相比太冷了,我刚到这里没多久就感冒了,一直没好。”
张浩了然地笑笑:“这里的确冷,你初来乍到,肯定不适应的。”
李思雨看着他们相谈甚欢,不自觉攥紧手,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内心的确生出了一丝不安。她不会怀疑张浩出轨,但那个女人的眼神的确是带着难以忽视的喜悦……
“思雨。”张浩坐下来,拉住李思雨的手说:“我之前和你说过香炉神寨的事情你还记得吧?这就是那位实施净化仪式的巫女。”
李思雨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
她彻底放心了。李思雨知道关于香炉神寨的全部事情,关于这位巫女的戏份,自然也一清二楚。
话虽然说的暧昧了点,但想想倒也没说错,那三天两夜的时间,是他们被困在诅咒幻境里的时间。
“行了,叙旧到此结束,大家都相互认识了,对内唯一的规则也说了,吃晚饭就上车吧,训练员已经做好准备带我们上山了。此次行动非同寻常,所以不会有大批后援队跟着,只有十人小队会在后方做照应,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回答:“明白!”
“好,那么现在……”格图看向张浩,站起来说:“我就正式把指挥权交给你了,队长。”
如此正式的交接仪式,让张浩也严肃起来。
“好,我会竭尽所能,在保护大家安全的前提之下完成此次的任务。”
吃过饭之后,格图开车带着众人前往长白山。车内满满当当地都是行礼,老包的背包最大。
“太重了,帮我分担点。”
老包直接把一对登山镐塞到长生的手中。长生有些局促,表情有些不情愿,但因为性格过于腼腆,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山上条件恶劣,请大家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酌情携带装备。”张浩头也不回地说:“老包,你减重吧。”
他替长生回绝了老包的无理要求,可老包并不打算就这样翻篇。
“队长,咱们上山之后,性命可是就交给对方了,这可是我保命的装备,要是不带的话我可上不了山。”
若在往常,这种时候格图一句话也就镇住了。但现在掌握指挥权的是张浩,他不能插手,也需要让张浩体现出自己的权威。
“是吗?之前格图说了,我们会有后援部队,吃喝都不用带,不如把你背包里那好几斤重的牛肉干以及辣条先减重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他。
上山竟然拿这种东西?!
老包被戳中心事,连忙抱住背包,红着脸怒斥道:“你说什么!我背包里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算了,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你自己再好好整理一下吧,反正距离长白山入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老包不在说话,低头动作很粗鲁地在自己背包里翻弄着,不一会又把那对登山镐塞回包里了。
李思雨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张浩胳膊,等他弯下身子后,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他吃晚饭就开始掏零食,只是当时没机会拿出来。”
李思雨噗嗤一笑,暗戳戳地对着张浩竖了个大拇指。
坐在张浩另一侧的银辉听见他们的互动,余光里也将张浩温柔的笑意收入眼中,可她没资格加入,甚至就连想一想,都觉得自己卑鄙又可耻。
长达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每个人都坐得腰肢发麻,反倒是李思雨生龙活虎得,看得张浩一头雾水。
“你怎么不腰疼?”
“我平时剪片子的时候做得时间可比这个长一倍,练出来了。”
可算有个地方赢过张浩了,李思雨自豪地挺直了腰板。
张浩对李思雨笑笑,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大山。
高耸入云的雪山云雾缭绕,枯白的杉树裹着银雪,在太阳下熠熠生辉。
此刻的长白山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人体出乎的哈气瞬间就会凝成冰。相较于自身的渺小,屹立于此的长白山本身就像是山神,令人心生敬畏。
只是这里和张浩在网上查的不太一样,这里没有台阶,也没有告示牌,乍一看只是和雪区的那些雪山无异。
“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怎么上山啊?”长生在人群后怯怯地问。
“这里不是景区那条路。风景不是最优美的,路线也不是最简单的,但却是进山最快的,相信以各位的身体素质,这种程度应该不在话下。”
格图解释完,拿出卫星电话拨通,不一会山口里就跑出来一个身穿迷彩服的中年男人。他一笑起来满口黄牙,直接冲着站在最前面的格图就过去了。
“你好你好领导,我叫黄树春,是这一块的守林人,我来带各位进山。”
格图无奈地抽出手,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张浩:“他才是领导,我就是个本地带路的,跟他说。”
张浩觉得格图总是在强调自己队长的地位,他能理解。长白山中条件恶劣,他们将会遇到许多未知的风险,格图正在拼尽全力的给其他人灌输听命行事的规则意识,确保不会出乱子。
黄树春顿时有些尴尬,目光在格图和张浩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毕竟格图这草原壮汉的体格和八百里开外就透着肃气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小喽啰。
好在张浩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直接两步走出来,提前对着他伸手,“你好,我叫张浩,黄老师,这次我们进山要麻烦你了。”
黄树春也是个给台阶就下的,立马捧着张浩的手,跟见了亲人似得热情:“你好你好,叫我老黄就行了,来来领导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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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守山人不愧是守山人,陡峭的山壁在他脚下如履平地,后面的人累得气喘吁吁时,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尚有余力,这种多年练出来的本事,是体力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在煞白的雪地中,看见一个土色的小木屋,那就是守山人的住所。
长夜漫漫,寒风萧萧,他独自一个人留在长白山,不知有没有感到过恐惧和孤独。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山宝的品质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他在想,若自己是这里的守山人,只怕花上许多年也无法将山头彻底走一遍。
刚刚在山下还斗志满满的李思雨此刻已经快要不行了,整个双腿都被冻得发麻,雪的厚度几乎淹没膝盖,每走一步都要发动全身的力气,更别提还背着小背包了。
张浩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慢慢挪到队伍的最后,想要悄悄帮李思雨提一下包,却被她拒绝了。
她只是微微摇摇头,带着宽慰的双眸含笑一弯,张浩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让张浩破例。
一路上,格图都在努力塑造张浩的队长身份,张浩也在保持威严,决不能因为自己和他的关系就破例优待,这样会让前面所有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各位,来我屋子里稍微回回体温吧,喝点热水,后面的路我就没法和你们走了,要靠你们自己了。”
黄树春拉开了小木屋的门。霎时间,冷气凝成烟雾,争前恐后地屋子里钻,这足以证明屋内外温差极大。
老包和长生先钻进了屋子,张浩和黄树春是最后进去的。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个火炉,一张桌子还有一张床,众人靠着墙壁席地而坐,暖气很快就包裹了身体,让队员们麻痹不已的四肢稍稍有了些直觉。
黄树春用几个破旧的瓷碗倒了些热水,分别递给张浩等人。
“少喝点,暖暖胃就行了,这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轻易上厕所,会冻伤的。”
李思雨很听话地捧着碗,其他人却都喝碗了。说到底,守林人的劝阻也只是尽职而已,具体该怎么做大家心里都有数。
“格图。”张浩捧着碗问:“后援部队大概有多远?”
“现在信号还没有完全覆盖,下午四点前,他们就会带着生活物资追上我们。”
“好。”张浩略微思索之后,发布了命令:“现在是十点零三分,休息半个小时之后出发。我们需要在下午两点前确定好今天的驻扎营地。”
由于大部队不能走冤枉路,需要让赶山经验丰富的张浩等人先行确定路线后,才能全力追赶,切断两个小时的误差之后,下午两点是最后期限了。
挂图没想到张浩想的这么详细,他提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也没用了,看来,可以再多相信这位队长一点点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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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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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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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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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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