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夏低头漱口,又净完手,才拿起筷子吃起来。
南雁一边布菜,一边道,“今天真高兴,听说温姨娘回去后又吐了几口血。活该!让她这么狠心打起少爷!”
末了,她低声问,“姑娘,您说咱们夫人到底收不收起少爷做嫡子?”
时安夏抬头看一眼南雁没心没肺的样子,“你说呢?”
南雁想了想,认真分析起来,“夫人心善,看到起少爷的伤就动怒了。而且起少爷还救了姑娘。我想,夫人肯定会收起少爷为嫡子。只是这样一来,感觉夫人好吃亏哦,怎么算都是温姨娘得了便宜。”
“那你说,是兴少爷好,还是起少爷好?”时安夏逗她。
南雁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说?
时安夏挑眉,“但说无妨,本姑娘恕你无罪。”
南雁一咬牙,“那奴婢可真说了啊!兴少爷有好几次把红鹊堵在柴房里,要不是东篱姐姐赶得及时,只怕红鹊得投井去。”
这时,红鹊正好捧着炭盒进屋添炭。
闻言脸就红了,“南雁姐姐,事儿都过去了,别让姑娘听了添堵。再说,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时安夏朝红鹊看过去。
小姑娘年纪比她还小两岁,五官没长开,却已初见棱角。
红鹊生得美,肌肤赛雪,有一双毛茸茸的小鹿眼,樱桃小口,琼鼻小巧却挺翘。
上辈子作为她的陪嫁丫环进了晋王府,所有人都觉得红鹊乖巧好骗,便利用红鹊使计暗害她。
每次都被红鹊识破,让她躲过不少危险。
只是后来红鹊被晋王强要了。
红鹊一边担心她伤心难过,一边又担心她误会自己爬主子的床,很长一段时间都独自咽下苦水。
但后来这事还是被时安夏知道了。
时安夏那时对晋王殿下尚存几分幻想,也的确误会了红鹊,便冷落她,出言伤害她,甚至把她赶走。
红鹊就在她殿外跪着哭求原谅。
那时她觉得红鹊是为了做给晋王看,因为后来晋王的确为红鹊脱去奴籍,抬为侍妾。xǐυmь.℃òm
两人从主仆关系变成了争宠的关系,令好些人看了笑话,也让两人渐行渐远。
时安夏虽生气,倒也不会刻意为难红鹊。她渐渐便知道,晋王这厮高兴时说的海誓山盟当不得半点真。
晋王成为荣光帝后,与时安夏生了嫌隙。最荒唐的时候,他将红鹊封为德妃。
这是妥妥打时安夏的脸,更是把没有世家大族做后盾的红鹊架在火上烤。
那会子时安夏才明白,晋王内心是如何阴暗。既依赖她,又防备她,甚至针对她。
而红鹊却是最可怜的人,在后宫中谨小慎微地苟活着。
在时安夏被打入冷宫时,是红鹊偷偷送食物棉衣过去。
在时安夏被人下药与人秽乱宫闱时,是红鹊毅然决然跑来将她塞进床底,然后褪了衣裳钻进被子,让来捉奸的人目瞪口呆。
时安夏是安全了,但红鹊被帝王之怒震得死无全尸。
后来时安夏将构陷她的人一窝端了,却再也换不回红鹊。
她永远记得红鹊哭着说,“姑娘,红鹊真的从来没有背叛过您。”
……
时安夏怔怔地看着红鹊,忽然淡笑着朝她招手,“过来!”
红鹊加了炭进盆,洗了手才走到跟前,“姑娘,您唤奴婢?”
时安夏将怀中的汤婆子塞给她,“手都冻红了,暖暖。”
红鹊笑,“奴婢不冷,姑娘快抱着暖和,别凉着了。”说着就要退下。
她是二等丫头,做的是房里的杂活,可不能在这站着偷懒。
时安夏抬头问南雁,“北茴呢?还没给红鹊升成一等丫头吗?”
北茴人未到,声先到,从外面顶着一身风雪掀帘而入,“姑娘,奴婢打算过完年一起调整。”
时安夏点点头,也不好打乱北茴的安排,便道,“红鹊,有委屈就找你北茴几个姐姐说,别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
红鹊点点头,笑盈盈,“知道了,姑娘。我不委屈,吃得饱,穿得暖,还能有什么委屈?”
时安夏深深看着她,半晌,嘴角逸出丝笑意,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红鹊乐得快飘起来。她觉得自家姑娘看她的眼神……简直,太慈爱了。
刚走到大门口,便看见时老夫人往院里来,她又跑回去禀报。
时安夏忙起身迎出来,“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好孩子,”时老夫人伸手拉她,“瞧你穿得这般单薄,可别把身子骨给凉着了。”
“谢祖母关心。祖母可用了晚膳?”
这一问,时老夫人才感觉有些饿了,“没呢,来你这蹭顿饭吧。”
时安夏扶着时老夫人进屋,又让人多垫上几个软垫,才请了人入座,“祖母将就着吃,孙女儿也刚开始。”
时老夫人见孙女儿行事妥帖,乖巧懂事。这颗本来极累的心,忽然慰贴不少。
祖孙俩其乐融融用着晚膳,闲话几句。
快吃完的时候,时老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十分随意地问,“夏姐儿,当初你大伯是怎么找到你的?”
时安夏神色平静地回话,“孙女走丢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只记得两个字,楚君。我怕时间久了,会忘记这两个字,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说自己叫楚君……”
她八岁的时候,被卖到一个杂技团。
老团长对她不错,见她身条极好,容貌也出挑,便让人教她技艺。
她悟性强,又吃得苦,很快就在杂技团挑了大梁。
老团长的儿子姜彪却不是个东西,三十几岁的人了,游手好闲,好赌成性,还十分好色。
团里好几个年长的姐姐都遭了毒手。那会时安夏刚满十二岁,根本就是个孩子。
姜彪却早视她为囊中之物,平日里便动手动脚,出言污秽不堪。
那时候北茴也在杂技团,总是把她护在身后,和姜彪数次起冲突。
这姜彪便发了狠,将自个儿老父亲灌醉后,直接把北茴拖进屋中实施暴行。
团中其余姐妹怕事都躲回自己屋子,装作不知道。只有时安夏沉着冷静地从杂技团厨房里选了把趁手的刀,劈开房门,和北茴两人合力宰了姜彪。
尔后,两人拖着姜彪的尸体到后山上去埋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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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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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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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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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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