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关于惊蛰的过往,魏家莫老先生身边人的动向,以及婵玉公主凤阳郡主等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替她查清。
夜深人静时,岑鸢会悄悄把消息送过来。
隔着窗栏,他站在窗外,她趴在窗栏上。
有时是他口述,有时是列的清单。单子上不是他的笔迹,应该是他的属下所写。
时安夏根据岑鸢提供的资料,逐一整合。
他会安静站在那里,听她提问,为她解答;听她说接下来想要做的事,也听她制定出计划。
然后他会安排人手去执行她的计划,替她实现闺阁女子做不到却天马行空想做的事。
怎么说呢,他像她手中的一把剑。
指哪打哪。
岑鸢见识广,谋略也深。
她听他寥寥几言,便知他是能指点江山之才,替她做这点子小事实在是……浪费了。
他手里有人,一批才能极高的人。
就如那夜收拾霍斯山,如果不是需要合理合法将真相摊到淮阳伯爷夫妇面前,上报给明德帝知道,他是完全可以让那一家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还不留痕迹。
他告诉她,他手下的人叫“青羽卫”。
如果她需要,他随时给她用。
两人便是如此无需过多言语,便织出一张大网将朱氏束缚住,只折腾她,不让她轻易死去。
他们配合得很好,但有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让她想到,前世他俩肯定也是这么配合默契。
所以母亲问,知根知底吗?
她其实是知道一些的。
岑鸢的底细是,可以扶持一方势力为王。
甚至她有一种直觉,他可以颠覆一个王朝。
岑鸢太强大了。
他懂的东西,不是她这种后宅女子所能理解。
前世晋王那厮,也一定是靠着岑鸢在明德帝跟前展示出优秀的才能。
明德帝便以为晋王是可造之才,才将江山托付于他。
谁知晋王不过是个花架子。
登基之后,荣光帝便封了岑鸢为卫北大将军,因为需要他为新皇护佑江山。
可荣光帝又忌他才能,所以将他调去守边防。
而岑鸢为什么要帮晋王?时安夏已经猜到,是因为她眼瞎,一心要嫁给晋王。
而他只能帮她。
帮她,便是帮了晋王。
所以时安柔会以为岑鸢是晋王的人,其实岑鸢是她的人啊。
原来,北翼山河破碎的罪魁祸首是她。
祸国殃民,也是她。
说什么挽江山社稷于悬崖,救万千百姓于水火!是她把北翼山河推向悬崖,是她把万千百姓置于水火。
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唐楚君见女儿兀自发呆,便用手在女儿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时安夏掩下眼中的悲戚,温温道,“想岑鸢的底细啊。”
唐楚君急切想知道。
岑鸢是什么人?家在哪里?父亲母亲是谁?
为什么陈家老爷是他的养父?
拿来糊弄人的幽州洛家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在唐楚君脑海里盘旋了许久,“那你到底知道多少啊?”
时安夏摇摇头:“我知道的不比您知道的多多少。反正他不是坏人,长得好看,能入赘……哦,不入赘住隔壁不远也行,这不是方便母亲串门吗?”
唐楚君:“……”有被糊弄到。
时安夏抬头一瞧屋外,夜色已浓,忙起身道,“母亲,我回去歇着了。明儿哥哥春闱结束,咱们做点好吃的等他回家。”
唐楚君点点头,“我都已经在准备了。结果你大伯母说,她会准备好酒菜,请你们书院所有人吃席。”
“大伯母有心了。”时安夏告别母亲后,回了夏时院。
刚一进院,就见夜宝儿摇头摆尾冲出来迎接。
红鹊笑道,“姑娘,夜宝儿等您好久了,奴婢叫它进去睡觉,它也不肯。”
时安夏心道,它哪是在等我,分明是在等岑鸢。
最近市面上大黑狗走红,都买不到了。
前阵子北茴她们找遍了狗市,也只找到两三只,都养在侯府几个门房处,让门房小厮好生养着狗子看家护院。
而夜宝儿一直躲在夏时院没出去过,一是怕被人认出是元宵夜出风头的那只狗,二是给它养伤。
它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且得养几月呢。
如今最明显的是,吃得好,肉肉长起来了,毛色黑亮黑亮,看着更像墨宝儿了。
两只狗子真就是除了脑袋上那撮心型的白毛不同,其余简直一模一样。
时安夏摸了摸狗脑袋,笑道,“宝儿……”
刚一出口,她就想起最近夜里岑鸢来的时候,夜宝儿也会听着声音蹿过来。
一人一狗站在她的窗外。
他有时候笑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叫,“宝儿”。
待她红了脸,瞪大眼睛的时候,他就会摸摸夜宝儿的头,忍着笑说,“宝儿最近又长胖了。”
时安夏觉得自己被红颜暗害了。
她最近真的胖了一圈。
便是对正在替她拍打披风上灰尘的南雁道,“告诉红颜,以后少弄点补品……”
话音还没落呢,就见红颜捧着个比脸还大的砂锅罐子站在那里,笑容僵在脸上,委屈巴巴的,“夏儿姐姐,我慢火熬了两个时辰才炖出来的鸡汤,你多少得喝点吧。”
又怕时安夏不喝,还紧巴巴补了一句,“我都等你一晚上了。”
时安夏抚额,“红颜啊,你看我都胖成猪了,再补下去,猪都嫌我胖了。”
红颜摇头,“不胖不胖,夏儿姐姐就是太瘦了点,才要多补补。”
有一种胖,叫红颜觉得你不胖。
时安夏无奈道,“这样,你先放我房里去,我沐浴完再喝。”
红颜嘟嘴,“你又想糊弄我。”
时安夏捏了捏她的小嘟脸,“红颜,咱商量个事儿啊。从明天起,亥时以后咱就不进食了,早上起来补行吗?”
红颜眼睛亮了,“那你白天得听我的!”
“听听听!”时安夏哭笑不得,“红颜的话,谁敢不听。”
“夏儿姐姐你不许糊弄我。”邱红颜便捧着罐子进了屋,边走还不忘交代,“今儿晚上的,必须喝了啊。”
时安夏心头已有了打算,笑着点头,“喝喝喝,你放那儿,我一会儿就喝。”
待她沐浴梳洗完,换了件月白色带绒的锦袄坐在屋里等岑鸢来。
他今儿必须来!
他不来,那么大罐鸡汤怎么办?琇書網
嘀嗒一声,小石子敲打窗棂的声音响起。
她心头一喜,起身推开了窗。
他身披月光,站在那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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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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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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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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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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