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的朱由校,一身明黄色轻甲,腰间挎着帝王剑,望着这位年轻的君主,许多人都是感叹,大明要中兴了。
这是实实在在民间的愿景,就因为他们亲眼见到了皇帝在凤阳这两天的所作所为。
宿州灾荒,朝廷发下来的二十万银款被贪了十八万,余下那两万两也被层层盘剥,到了穷苦百姓手上,往往只是半碗掺和着砂土的稀粥。
陈策骑在马上,也是不自觉挺直了腰板,没说的,这种百姓自发伏跪送行的场面,实在是太过壮观。
刘元斌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见这场面,胸中好似燃起了熊熊烈火,为自己是勇卫营的皇帝亲军而自豪。
骄傲是有的,这个年纪的青壮,要是没点冲劲儿,岂能建功立业,富贵荣华?
在凤阳这两日,到处都在风风火火的抓人,皇帝祭礼祖庙,反倒成了没怎么提及的“小事”。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抓人民间没有乱,老百姓往往只在一旁看着,拍手叫好。
那些往日横行不法的地方豪强,十有八九都落了网。
皇帝的身影渐渐远去,但是勇卫营骑兵的队伍还在自南门缓缓出城,后面步兵的队列更长。
百姓们东一句西一句的,慢慢聊了起来。
说来倒也怪,往日东林君子们众正盈朝,饭也吃不饱,豪强们一样横行不法,士子们地位超然,一个个俨然都是小地主。
普普通通的士子,就连衙门的官差都惹不起,弹压不了。
现在魏阉权倾朝野,到处滥杀无辜,将盈盈君子们杀了个片甲不留,可这朝政却是渐好。
辽东那边,建奴两年未有存进,毛文龙深入敌后,登莱和天津的物资源源不断,也联络朝鲜站稳了脚跟。
九边一带,积欠的军饷都逐渐补发了,每月的饷银也没再传出来拖欠,就连直隶、山东一带,都在诸部补全历年饷银。
这事情不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吗?
明明新科进士卢象升那批人,一个个都是素有才能的年轻后辈,江南一带的士子们,却说朝廷取仕不公。
看起来,东林群贤不见得是真贤,朝堂上那些所谓的阉党,也不见得都是祸国殃民的秦桧。
不论百姓们有多舍不得,皇帝的队伍终究还是往南去了。xiumb.com
走后,留下的是一个上层重新洗牌,赈灾银款真正能落实到小民百姓头上的中都凤阳。
就连街上那些耀武扬威的厂卫们,百姓也不怕了。
这些人,可是治理那些豪强的先锋啊!
......
南京,这时候的本地人,更习惯叫它金陵。
南城有一处盛大庭园,是抚宁候朱国弼的府邸,用他最心爱的二夫人张玉的姓氏为名,比起魏国公的府邸来,也是毫不逊色。
北地寒风呼啸,把守关门的将士们正被冻得面庞通红,中原一带,连年干旱,蝗灾迁徙,流民遍野,每日间饿死的人,无以计量。
江南仍是一片的歌舞升平,好似仲春时节,满园花开草长。
青青柳丝织出一片轻烟,烂漫桃花有如团团红云,山石溪水都被染上一层粉红。
清溪上漂浮着娇嫩的桃花瓣,在院中曲折萦回、婉转流淌,忽而穿过玲珑石山,忽而绕过古朴草亭,到桥下汇聚成一汪清池。
池水如镜,映出庭院中的亭台楼阁、绿柳红桃,也映出草亭中凭栏而立的朱国弼与李三才。
朱国弼一身紫色绸袍,李三才则穿着时下士子们常穿的直领蓝衫,夹里对襟,俩人年岁都不小,早没了年轻时的盛气凌人。
朱国弼,是靖难将领朱谦的七世孙。
万历年间,因祖上荫福,袭封抚宁侯。
天启元年,魏国公徐宏基以疾辞去勋臣守备一职,受勋臣举荐,朱国弼得领南京中军都督府,掌守备事。
没过几月,杨涟赌气请辞,却阴差阳错被天启皇帝准许,满朝文武咸为其请愿,朱国弼刚刚做上南京守备,也上疏为杨涟鸣冤。
朱由校当时的做法,是直接躲到南海子,压根连看也没看,这些奏疏自然全都落到了魏忠贤的手里。
起初,魏忠贤处于风口浪尖,自然不能大肆报复。
后来朱由校亲征,留魏忠贤在京主持政务,在这期间,魏忠贤开始旧账重提,按名单报复那帮曾为杨涟请愿的东林党人。
朱国弼因当时那一份奏疏,被魏忠贤剥夺岁俸,他屡次上疏,全都入如浩海,杳无音讯。
很明显,要么皇帝根本不知道魏忠贤在京的所作所为,要么就是心知肚明,但是在故意纵容、默许。
无论哪个情况,都不是朱国弼所期望的那样。
他出神地望着自己与李三才在水中倒影,说道:
“唉!皇帝来金陵了…”
李三才闻言,心头一沉,飞扬的神采收拢一些,低声应道:“是啊,抚宁候想必也听说凤阳发生的事了吧?”
他万历二年考中进士,初就被授为户部主事,这个起点可谓许多人可遇而不可求。
卢象升这种人才,朱由校钦点的天启二年榜眼,现在也就是个翰林院编撰,李三才一进来就是户部主事,没托关系谁信?
原本,李三才也准备大展拳脚,有一番作为。
但就是因为当时太过年轻气盛,替某位被弹劾的东林大佬说了句话,就从京师被贬往地方。
地方上那一阵子,说实话,倒是成就了李三才。
那些年,李三才各处去走,明面上的政绩一直很突出,也曾在南京为官,在某青楼结识还没有袭抚宁候爵的朱国弼,两人一见如故,关系格外亲近。
也正是因为李三才,朱国弼觉得东林党都是他这样的人,开始主动结交东林党人。
李三才这个人,实际上就是令万历皇帝头疼不已的党争的起点。
当时,李三才由于很会包装自己,俨然成了东林党的中坚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林党人对他入阁辅政的呼声,也就越来越高。
当时的执政党,是方从哲为首的浙党。
浙党自然不愿意让一个东林党入阁,对自己形成威胁,就开始想方设法破坏李三才有才能的大贤人设。
再加上万历皇帝实际上也知道东林党人都是个什么货色,明着没说,但就是不表态。
本来,万历皇帝是想让东林党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别再总想着把自己人推入内阁主政。
可谁也没想到,这次东林党打定主意,一定要推李三才入阁,同执政的浙党势同水火。
这一来二去的,一直持续到今日的党争也就形成了。
先是执政党浙党败退,泰昌轻信东林,导致天启初年东林众正盈朝的局面,再又是朱由校推出魏忠贤,阉党崛起。
这三十年的党争,东林党清算过其它党派,阉党也几次血洗东林,死了不知多少人,罪魁祸首李三才虽然早就被罢官了,可一直活得逍遥自在。
他的东林大贤人设,加上如今朱国弼在南京的地位和权势,没事儿再讲讲学,发展一批信徒,小日子简直堪比土皇帝。
可是皇帝南巡下一站就是南京,这小日子要快乐不起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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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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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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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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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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