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璃玥微微抬眼,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下跪之人,一旁站着的若兰都忍不住为晋九捏了把冷汗。
“若是找不回活人,你等也不必复命了”
看着晋九离开大殿,若兰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书案后的萧璃玥,面色似无任何缓和的迹象,一颗心也跟着吊在半空中。
也难怪公主如此动怒,要知道,秦一可是公主十一明卫当中最沉稳可靠之人,不论是武功还是智谋皆在其他人之上,在此之前,执行任务过程中从未有失手的时候,可现如今竟让那风流军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萧璃玥眉头轻蹙,望着书案左上角的灯盏陷入了沉思之中。
且不说今日所起流言是真是假,流言既起,皆有损圜国颜面。
可圜国又不便就此要求熙国皇帝有除禁止流言的更进一步的举动,除非菱湖公主当真被人轻薄。可即便菱湖公主真被风流轻薄,事关公主清誉与圜国颜面,圜国也会矢口否认此事。
故而,不论昨夜之事是真是假,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派人暗杀掉风流。
可除圜国之外还有何人欲置其于死地?鲲国?鲲国八皇子凌阅庭性方端正,应不会做此事,更何况还有清平公主凌霜在。
莫不是太子凌阅致?此念一出,萧璃玥便又否决了,即便凌风流不顾情面出走鲲国,依凌阅致的性子也断不会出此下策。
那是唐王凌阅威?还是我熙国之人…
有什么念头突然自脑海闪过,萧璃玥清冷的眼眸有一刹的波动,不过转眼又是那一贯淡然无波的模样。
现下更要紧的是弄清楚何人竟有此能耐,能在秦一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撸走,对方是敌是友,究竟意欲何为,还有,那人是死是活。
皇家西苑行馆,凌霜临窗而立,静静地听着身后下跪之人的禀报。
“速速查明回报”,没有波澜的声线,听着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冷硬的味道。
“属下领命”
“慢着”
“你等切记,本宫不要死尸”xǐυmь.℃òm
殿中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之中,只偶尔有风自敞开的窗闯入,悄悄掀起额前的几缕青丝。
凌霜双目微阖,脑中不自觉地一一闪过方才下属所禀之事。
其人虽成日里流连于花街柳巷,但凌霜深知,那不过是其在逢场作戏诓骗世人而已。
其性虽若狐,心思又难测,但凌霜一直认为,凡人行事必有其独特的特征,必会留下每个人所专属的痕迹,她凌风流也不例外。
青楼妓院众多,她总有偏爱,而有所偏爱总会有所缘由,在鲲国时是如此,在这熙国也不会例外。
故而,方才凌霜命人密切关注那人常常光顾的那家青楼,凡有异常之处,便可能是她们欲寻的答案。
多方劫杀之下,凌霜可不信,仅凭那人一人之力能够全身而退,要么是有人相助,要么是早有防备…
夜,沐浴过后的萧璃玥正半倚在榻上打盹儿,若兰突然自外而入,脚步虽轻,却不想还是吵醒了榻上之人。
“说吧”,萧璃玥坐直身子淡淡开口道。
“禀公主,秦一他们顺着血迹追踪,一直追到了郊外十里坡,之后线索便断了。那位风流军师常出没之地也未发现其踪影,各大医馆药铺也未见人,也未发现可疑之人去医馆药铺买刀伤药”。
“没了”,萧璃玥的声音听着似并无异样,可若兰却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既无半点进展,缘何要禀报本宫”
“奴婢该死”
萧璃玥微抬眼睑,“此事于你何干,起来吧”。
“东西苑可有何异常”
“菱湖公主自清晨回到东苑便再未踏出殿门,骆飞羽也并无任何异常举动,而清平公主自回西苑后也未再出来过”
“德王府呢”
“德王自被陛下宣进宫后,至今尚未出宫”
萧璃玥闻言只微微一颔首,并未再多言,也不见有何焦虑困扰之色。
若兰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公主,现下无半点那风流军师的消息,那后日的比试要如何”。
萧璃玥暼她一眼,“该如何便如何”。
闻听此言,若兰却是更困惑了。
公主特地指派秦一他们去保护那个风流军师,在其不知所踪后又派人四处搜寻不说,竟还下令找不回人便不用回宫复命了,如此难道不是为了让那位风流军师能够如期参与后面的驸马比试吗?!
“若兰是想让风流做本宫的驸马”,萧璃玥清冷却悦耳的声音突然响起,若兰迅速回神后猛地摇了摇头。
“那本宫怎觉得,若兰在知其可能错过后日的比试后有些失望呢”
若兰突然觉得,好似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看出一丝促狭之意。
“奴婢,奴婢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何事”,萧璃玥半曲起右腿,露出了纤白的脚踝。
若兰似有犹豫。
“但说无妨”
“奴婢觉得,那风流军师根本配不上公主殿下,且奴婢看公主似也不喜此人,既如此,公主为何还要特意指派秦一去保护他,如今还要派人去找他”
萧璃玥微微后仰半靠向软榻,“其人虽风流浪荡成性,却非愚鲁之人,常人皆知,冒犯一国公主该当何罪,心思诡谲如他又岂会不知。他既知却执意如此,这是为何?”。
“本性风流?”
萧璃玥侧头看了她一眼,“纵是风流也得有命在”。
看若兰仍旧一副疑惑的模样,萧璃玥有些无奈,“那便是说,他有此自信不会为此丢掉性命,如此也可推测出,其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之事早有预料”。
“所以他才能躲过刺杀,还消失的无影无踪…”,若兰似乎顿时明白了其中关键,“那他逃到了何处呢”。
“这便只能问其本人了”,萧璃玥淡淡道。
“那…”,若兰刚一张嘴便又闭上了。
虽其未将说出口,但萧璃玥似是知道她欲说何,连眼皮也未抬一下,“缺了鞭策,时间长了,人便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
两日后,最后一场武试如期举行,总共五场比试,午前三场,午后两场,风流与圜国六皇子骆飞羽还有鲲国八皇子凌阅庭与李司南的比试正好安排在午后。
先是凌阅庭与李司南之间的对决,李司南的武功原本便在凌阅庭之上,加之此番是驸马招选,其更是志在必得,故而,不多久二人便分出了胜负。
李司南是一点情面也未给凌阅庭留,看台之上的长宁帝萧正权看着这一幕,面上神色未明。
李司南一个利落转身,收刀回鞘,“末将失礼,八殿下,承认”。
八皇子凌阅庭虽略显狼狈,却仍不失皇子气度与君子风范,亦微微拱手道,“恭喜李将军,他日若有机会,再行切磋”。
接下来便是最后一局比试,由风流对阵圜国六皇子骆飞羽。主试官再度登上演武场,宣读下一轮比试之人,先是念到风流的名字,可一连喊了三遍皆无人应答,看台之上不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主试官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来,随即小心翼翼地往北侧看台之上看了一眼,而后便高声喊了另一个名字,圜国六皇子骆飞羽……
方步出姬吾宫外,萧璃玥便冷声对身后跟着的若兰吩咐了一句,“把齐五叫来”。
萧璃玥脚步不停地往自己的皓镧殿而去,看来并无任何异样,可内心里却莫名地烦躁不安。
不久前,萧璃玥似往常一般去姬吾宫看望其母妃虞鹛,却见她正专心致志地缝着喜服。
萧璃玥心下疑惑,她记得,早在半年多以前,母妃便已为其亲手缝制了一身喜服,彼时,她虽心有别扭,但也不愿拂了母妃的意,便也就随其而去了。可是如今这又是为何?
开口一问方知,这竟是专为了她未来的驸马而制!
萧璃玥心中着实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便也未在意,可之后虞鹛将已基本缝制成型的喜袍抖开给其一看时,萧璃玥便有些淡定不下来了。
因为萧璃玥一眼便看出,这身喜袍的尺寸比之一般男子的体格要纤瘦许多,而纵观此次参与驸马招选之人,能穿得上这身喜袍的便只有一人……
眉头为蹙着方踏进殿门,一个宫女便匆匆来报,“启禀公主,方才皇上当众下旨,夺去了风流与圜国六皇子骆飞羽竞选驸马的资格”。
萧璃玥眉心一紧,却是并未言语,而是直接进了内殿,待至榻前坐下方才开口询问那宫女。
“说仔细些”
那风流今日若不能按时出现在演武场上,必会被剥夺这驸马招选的资格,而那骆飞羽便可不战而胜自动进入这最后的驸马文试之中,对此,萧璃玥是早有所料。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这骆飞羽好端端地怎也会被剥夺了资格?!
“回禀公主,是因为那圜国六皇子今日也未来参与比试,陛下盛怒,便下了旨意”
“……”
而此时,在一间清新雅致的房内,一女子披散着三千青丝,身上只着一袭白色中衣,背倚着床栏,右手执壶正一下一下地往嘴里倒酒呢。
几缕晶莹的液体自唇角溢出,沿着优美的下颌曲线缓缓而下,最后隐没在衣襟间,随着其手中的动作,宽大的袖口滑落至肘处,露出那纤长洁白的小臂,真真是肤若凝脂肌似玉。
突然,房门被人吱呀一声从外推了开来,脚步轻轻近似无声。
“有伤在身还这般任意妄为,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来人在距离床榻不过一尺处停下,低眉望着半躺于床沿之人。
“如何”
竟是连眼皆未抬一下,只是又将手里的酒壶递到了嘴边,只是这酒还未入喉,便被人夺了去。
“又不让人出门,酒还不让人喝吗?”
撒娇的口吻,楚楚可怜的眼神,再配上面前这张颠倒众生的脸……眼神微微一闪,却是又迅速恢复成了那一副嫌弃的神色。
“我觉得,你还是把那张□□戴上比较好”
她也不在意,从床沿站起后有些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复又再问了一遍,“到底如何,青萝”。
青萝将手中的酒壶搁至桌沿,回身,神色淡淡道,“你向来算无遗策,何时竟这般没有信心了?”。
顾墨白凝眉想了片刻,“许是这两日都未亲近美人了,这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了吧”。
“……”
“这现如今,不止凌阅庭与骆飞羽被淘汰出局,你自己也出局了,莫不是预备让那李司南做那位长宁公主的驸马?”
顾墨白勾唇一笑,“你放心,若驸马不是我,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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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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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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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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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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