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狂风猎猎的轮回台上,任颜玉阎君亲自施法为我封住体内元神。
玉筲收过我交给他的弯月钥匙,平静为我送别:“娘娘,此去保重……”
我问他:“我走了,你这样害怕寂寞,又该何去何从。”
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天下之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你啊,就不要担心我了,我很好,离了你死不了……只要你能一路顺利,早日平安归来,我保证你回来时,能看见活蹦乱跳的我!”
我嘴硬不承认担心他:
“嘁,说得好似谁挂念你一样。我是害怕你跑了没人给我守住归吾山!
我那小徒弟南菡生性执拗,怕是不会听我的叮嘱,小凤呢,好在是跟在玄帝身边,我不担心他饿死,有玄帝罩着他,他余生定是无忧。
不过前两天,我在长生殿打坐时,忽觉肩上一阵刺痛,好似我门下弟子,会有灾厄。”
玉筲叹息道:
“他们啊,都各人有各命,连你都要去凡界轮回历劫,更何况那些刚得道不久的小家伙们!
你要实在担心,我就勉为其难地出面主持大局替你盯着点!”
我摇头:“归吾山与本帝气运相连,本帝入凡历劫,气运低沉,归吾山内局势必然也会生变化,就算你插手,该发生的,也阻止不了。
一切,等本帝归来再说吧……你讲得对,他们都有各自的命数,本帝罩了他们这么久,也该让他们自己经历些风雨了。
阿玉,你只要替本帝护着归吾山……不灭门便行。”
“灭门,自然是不会的。”他吊儿郎当道:“我可是你的护山大护法,从前是,现在也是。”
我放心颔首。
阎君拂袖打开轮回之门,与我道:
“进入这扇门,你的三十三世轮回劫,便正式开启了。
上面为了保证你的安全,特意命本君单独掌管灵帝大人的轮回事宜,此事保密,即便在冥界,也仅有本君一人知道,连天帝天后的白旻太子都不晓得您入凡的事。
天命上,为你设定的是,世世十八岁而亡,生在阳界受尽苦楚,想要的,永远得不到,短暂一生要历遍佛家八苦,可能,比其他神仙入凡的命格要更严苛不公些。
每一世你亡故后,魂魄会保持普通人魂状态入冥界,会被当做普通鬼魂收押,按流程过黄泉,入三府十殿审判,等下一世转生的时辰到了,本君会去接你,送你来轮回殿投胎……
所以,你的元神会沉睡三十三世,即便做了鬼魂,你元神的记忆也不会苏醒,待你历罢劫难,归位的时辰到了,你体内禁锢元神的冥界封印才会自动消散,你的记忆,才会恢复……
至于归位后你在凡尘历劫时所经的种种能不能留下来,这个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毕竟您的三十三世劫难中,还掺杂了不少错综复杂的男女之情。
你会在人间,遇见毕生所爱,但相爱却不能相守,世世,都会抱憾死别。”
“我的毕生所爱……是个凡人?”
我听完却笑:
“怪不得我在神界寻不到能看对眼的,敢情是我的桃花姻缘在凡间!
咳,能不能透露一下,他是个怎样的人?”
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阎君也不和我卖关子,坦言道:
“他是你第二十世遇见的人,那一世,你是个舞姬。
你本该痴迷于青梅竹马的当朝太子,可帝王昏庸,太子心狠手辣,为了能弑父夺权,太子狠心将你当做礼物送给别国使臣,而你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就是扮做使臣前来的安国摄政王。
若你不是灵帝转世,尧国覆灭,你以尧国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嫁给安国摄政王,必能与安国摄政王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可,你的命数早被天定,尧国覆灭后,安国摄政王对你用情至深,不顾本国幼帝的阻拦,坚持八抬大轿将你明媒正娶迎进门。
可惜你在尧国为太子利用时,被尧国太子下了剧毒,你为了不让摄政王担心,便吊着一口气陪他走完了大婚的所有流程,末了,新婚之夜,你口吐鲜血,死在了安国摄政王怀里。
摄政王也因你的死,而落下终生病根,安国将你以摄政王妃之礼风光大葬,往后五十余年,摄政王始终孤身一人,再未娶妻。
摄政王寿终正寝后,仆人还在他怀中发现了你的灵位,他是抱着你的灵位与世长辞的,也因着他胸口这股对你的执念,在第二十二世,二十八世,三十三世,你们都会再相遇……
最后一世的相遇,直接关乎到你,是否能顺利归位。所以,灵帝大人切记,不可贪恋尘世情爱,沉溺其中,不然便是万劫不复。”
“能为我,终生不娶,孤身五十年,阳寿尽时还抱着我的灵位缅怀我,这应该是个有心人。”
我甚是满意地颔首,一拂广袖毫无留念地走进去:
“放心,本帝心中有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帝就和老天爷赌上一把!”
玉筲扶额:
“你心里有个毛毛谱啊,别忘记了你轮回成凡人以后性格也会有缺陷,你没有了昔日的记忆,你只能做个弱小可怜的凡人!
你的命数攥在老天爷手里,人人处处皆是身不由己,再要强的性子也会被磋磨得脆弱不堪,为求生而放弃尊严!
不要小瞧了凡间的威力,你别忘记白帝就是去人间走了一遭,头发都给逼白了!”
我淡定冲他挥挥手:“本帝肯定比他强,不然对不起本帝这神帝之首的名号!”
“灵帝大人且慢!你发间的杏花玉钗,好像沾染了些许不明因果……要不然把花钗留下来,免得影响你历劫!”
阎君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来到灵力翻涌的轮回崖口,飓风卷得我肩上墨发乱舞,一身紫裙衣袂翻飞。
我抬手抚了抚发间花钗,本是打算把花钗取下来的,但,想了想,又觉得属实没必要:
“一支花钗罢了,就算沾染了什么因果,又能有多大的影响。阎君不用过于紧张,本帝不是什么泥娃娃,一碰就碎。拿本帝当普通神仙,正常走流程便好。”
“可、灵帝大人——”
我没等他再多言,就纵身跳入了六道轮回……
身后徒留玉筲早便习以为常地碎碎念:
“我家娘娘啊,向来不拘小节,她是灵帝,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啊对了,你方才说她的花钗上沾染了因果,是哪方面的因果?”
阎君:“可能会、影响她的姻缘。”
玉筲:“啊?好嘛,好不容易才得来一朵桃花……不会被扼杀在摇篮里吧!”
阎君:“难说。”
玉筲:“……”
第一世,我出生在当朝镇国将军府。
开局就拿到了顶配身份标签——
皇后的外甥女、镇国将军府嫡小姐、皇帝下旨钦封的福安郡主。
可惜,一手好牌,越打越烂。
三岁时,我的皇后姨母因病死在了帝王怀里,帝后是年少夫妻,情深至极,因我姨母的离世,帝王悲痛至极,亲笔撰写悼妻词,还下旨辍朝三个月,举国三年服孝,黎民百姓不得操办任何喜事,违者,诛九族……
奈何帝王之情,向来不长久。
三年之期未满,皇帝就在微服私访期间,于民间爱上了一名长相八分肖似皇后姨母的普通民女……
不久,就大张旗鼓将那民女纳入后宫,封贵妃。
好巧不巧,那位新贵妃的妹妹正是我那将军爹的初恋。
两人少年时因门第不合而被迫分开,一个在京城另娶贤妻为国效力,一个在南方海边靠捕鱼为生,至今未嫁。
新贵妃在陛下面前得脸后,她妹妹也跟着沾了光,得了个妙颜郡主的封号,从偏远海边搬来了京城定居。
自从妙颜郡主来京城,我爹的心思就渐渐不在娘亲身上了,将军爹开始疏远原配娘亲,我那可怜的原配娘亲,夜夜坐在烛光里,守着一桌子已经凉掉的菜,苦等一个注定不会回来的男人……
不久,外面便传出了妙颜郡主怀上镇国将军孩子的消息,我那本就体弱,又被将军爹心理折磨的娘亲遭此晴天霹雳后,便彻底绷不住,当场吐血晕倒,一病不起。
由于我娘是丞相府嫡幺女,即便皇后不在了,丞相府也是娘的底气,只要丞相府那边不同意……
我爹根本不能同娘亲和离,更不能光明正大地将妙颜郡主接回将军府安胎。
是以我爹就退而求其次,先是在我娘病榻前祈求我娘接受妙颜郡主,被我娘气急败坏地用枕头砸出厢房后,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联手宫里的贵妃,在帝王醉酒时,从帝王口中诓出了一道赐婚圣旨。
圣旨上说,妙颜郡主为贵妃之妹,婀娜佳人,适配镇国将军,为平妻……
昔日皇后之妹与如今的贵妃之妹共侍一夫,且为平妻,这不仅意味着我娘余生要与一渔女平起平坐,还意味着在帝王心目中,贵妃的位置,堪与皇后比肩……
一道圣旨,打破了两段传奇佳话。
昔日帝后情深是假,镇国将军与丞相府嫡小姐患难与共,在山匪贼窝的地牢里死前互许终生,也是假……
我那将军爹也清楚这道圣旨是他骗来的,等皇帝清醒,怕是要问罪,索性就迫不及待的次日天一亮便用大红花轿将妙颜郡主抬进了将军府。
那日,府中前院宾客满庭,喧哗不止,我娘住的后院,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我娘听见皇帝下旨赐那女人为父亲平妻的消息后,撑着已经不成了的病体,让陪嫁丫鬟为她取命妇朝服,戴诰命朝冠……
我娘说,丞相府的嫡小姐,皇后的妹妹,不能给丞相府与先皇后丢人。
也是那日,我亲眼看着娘亲盛装出席自己夫君的婚宴,却被爹以郡主身为平妻无需向娘亲行礼的说法极尽羞辱。琇書蛧
看着娘亲,被欺负却不生气,只是举起酒杯,含泪笑着,祝他们百年好合——
一杯酒入腹,血喷三尺,命丧当场。
我娘死的那一刻,我甚至看见爹护着那个渔女郡主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说是,怕惊着她的胎……
满院目瞪口呆的人,只有我含泪跪倒在娘亲身侧,晃着娘亲死不瞑目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娘……
外公与宫中传旨太监匆匆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外公是文官,见此幕只能悲怆地跪倒在地痛呼上苍不公,接连夺取他两个女儿的性命。
传旨太监潸然泪下,嘴里不停嘟囔着,对不起先皇后……
只有我,拔出身侧侍卫的长剑,一剑刺穿父亲怀中身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腹部,死死盯着父亲那张逐渐灰败的脸,咬牙,满腔恨意地把长剑再次拔出,冷冷道:“你们,都该死!”
外公和传旨太监都被我此举给吓傻了,而父亲则抱着满身是血痛苦呼救的新人,恼怒之下,夺走我手里的剑,无情削去我的左臂……
他本是想一剑砍死我的,得亏外公拉了我一把,这才只落个失去一臂的下场。
“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你好狠的心,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杀!我的女儿已经死在你手里了,你还要夺走我的外孙女吗?”
一场喜宴,成功变得举目鲜血淋漓……
后来,帝王亲临,见妻妹与外甥女都倒在血泊里,上了年纪的丞相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盛怒之下,下旨把镇国将军与没死透的妙颜郡主全部打入了死牢。
我被帝王带进皇宫,十来位太医会诊才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浑浑噩噩苏醒过来时,我却发现自己躺在帝王寝殿的软塌上。
而朱纱屏风的另一头,帝王正怒不可遏地掐着贵妃脖子,目光狠厉声声泣血:
“朕早便同你说过,你只是朕思念皇后的替代品,你只是朕手中,长得像皇后的一个人偶罢了,别妄想取代皇后,觊觎后位!
朕宠你,是因为每每看见你,便好似皇后还在,朕的亡妻还在!
朕是想过给你一个孩子,因为朕想和皇后再有个女儿,而你,恰好能做这个替代品……
亏朕还觉得,你向来聪明,不会自寻死路挑战朕的底线。
朕让你那满身鱼腥味的妹妹进京,也是想着,皇后也曾同她妹妹,姐妹情深……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妹妹在海边为别人生过两个孩子了!
你撮合你妹妹和那个蠢货,是为了拉拢那个蠢货吧,先将你妹妹许给他,下一步是什么?
联络朝臣,逼朕立你为后吗?
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朕已经原谅过你很多次了,如今你竟敢设局帮那个蠢货从朕手里诓圣旨?
你哪来的胆子,敢让你那个破鞋妹妹同朕的妻妹,平起平坐,你哪来的勇气敢和朕的皇后比肩!
朕的妻妹没了,岳父也卧床不起,朕最疼爱的外甥女,因你那个低贱的妹妹之故,少了一条手臂……她可是朕的郡主啊!
一条手臂没了,你让她余生如何活!”
浑身无力的贵妃砰地一声摔趴在地上,下一刻便惶恐至极地哭着拽住帝王衣角:
“皇上、皇上,妾只是太爱皇上了,妾不甘心啊,妾不想永远活在皇后娘娘的影子里,妾本以为,两年时间,妾已经走入皇上心里了……
都是镇国将军,都是他们自作主张,妾只是想着成人之美……妾错了,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帝王阖目深吸一口气:“你确实,是容貌最像她的人偶,杀了你,朕可能余生都再也见不到她了……朕是舍不得的。”
“皇上!”
帝王转而声音一凛:“你可知,你除了容颜,哪里都不似她……
朕最喜欢,你坐在花窗里,伸手拨弄窗外腊梅花的安静模样,你只有在那个时候,最像她,最想朕的亡妻。
朕若失去你,余生连个可缅怀的傀儡,都没有了。
可朕若不杀你,朕的莲歌,会气朕,原本朕给她找替身,夜夜宠幸她的替身,就足够让她伤心的了。
如今,朕宠幸的替身,还杀了她的至亲,朕若还保你,让朕百年之后,如何下九泉去见她?”
帝王一脚用力碾在贵妃的手背上,疼得贵妃痛苦哀嚎,“你可知朕有多恶心你,恨你!朕看着你用这张脸作恶,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可皇上,妾也是个女人!妾也会因丈夫的温柔体贴而动情,妾终归不是皇后!”
贵妃破罐子破摔地嘶声哭吼:
“妾一开始,何尝不想本分的做个替身,可是时日长久,妾爱上了皇上!
因为爱,所以妾才不甘心只做替身,妾才努力想与皇后不同,渴望着皇上能分得清妾与皇后,渴望着有朝一日,皇上宠妾,只是因为爱妾,而不是因为皇后!
妾是有贪心,可妾的贪心,也是皇上您纵容的啊,妾想做皇上的妻,妾不明白,妾究竟,哪一点比不过先皇后了!”
“哪一点比不过?呵,你哪一点,都不如她,朕的皇后,心慈貌美,永远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谋害他人性命,朕的皇后,满眼都装着对朕的爱意,没有一丝一毫的阴谋算计。
非要同朕玩这些小心机么?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爱,更爱的是权势,是高高在上的凤位么,你想占有朕的心,还想夺走皇后的凤位。”
“斯人已逝——”
“斯人已逝,新人,永远也比不过旧人。
你犯下这等大罪,朕不杀你,但朕,会下令,让宫中最有经验的刀师,来为你和你妹妹剥皮抽筋,朕会让人将你们姐妹挫骨扬灰,让你们到地狱,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皇上,您真的就一点也没爱过妾吗,皇上——”
贵妃最终是被太监强行拖出大殿的……发间珠花落了满地。
后来,我的皇帝姨父垂头坐在我的床边,沉默许久,倏然垂泪。
他捂住尊容,一时没了帝王威严,哭得像个孩子。
他和我说:
“朕不想的,可朕一看见贵妃的脸,就想起了莲歌……
朕的皇后抛弃朕,头也不回地走了,可朕还要在这世间,煎熬彷徨数十载,没有皇后的日子,朕该怎么撑下去。
朕也知道,找个替身代替皇后陪在朕身边,这不对,皇后没了就是没了,这世间,再无第二个莲歌,可朕就是觉得,这心里空了一块,做什么事,都不自在。
朕清醒的时候在想莲歌,睡梦中,也都是莲歌的影子,朕没了莲歌,就像是没了半条命,没了一件,对朕特别重要的东西……
朕心里难受啊,直到在江边看见贵妃的那一刻,朕才觉得,死去的心好像活了过来,重新会跳了!
即便,朕每时每刻都无比清晰地能将她们区别开,都心底明白,她不是皇后,可只要朕假装糊涂,就能假装皇后还在……
朕也没想到,最后,却害死了莲歌在世上唯一的亲妹,害你这么小,就失去了一条手臂,朕对不起莲歌啊,对不起你和你娘!”
我病恹恹地靠在床榻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轻声安抚:“姨父,节哀。如果真觉得对不起,就把贵妃交给我处置吧。”
皇帝昂头,拧眉含泪问我:“你还这么小,如何能处置她?是嫌姨父给的惩罚,还不够重吗?”
我摇头:“她害死了我的母亲,我只想亲手在她心口剜上一刀,让她感受一下,我母亲承受过的痛。”
皇帝思量良久,还是依了我。
给贵妃行刑前,皇帝下旨,让宫人活活剥下了贵妃的面皮……
他说,贵妃此等恶人,不配顶着皇后的脸受刑,是对先皇后的亵渎。
宫人将她折磨得仅剩最后一口气时,是我一刀插进她的心口,送她归的西。
至于那位妙颜郡主,她倒是走运,没捱到行刑就死在了天牢里……
是皇帝不许任何郎中为她止血看伤,最终,令她活活失血过多身亡,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都被皇帝下旨,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妙颜郡主和贵妃都死了的消息,是两天后才传到我那位将军爹耳边的。
皇帝将妙颜郡主如何欺骗他,如何在海边为别人生下两个孩子的真相全部告诉了他。
原本就是他心底对自己当年狠心抛下妙颜另娶她人,而妙颜一腔真情在海边等了他五六年的愧疚心在作怪,怂恿他为了妙颜,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自认为很对的事。
如今妙颜的痴心人设被打破,他心底美好的幻影也瞬间湮灭,他这才幡然醒悟,终于回想起了母亲的好……
“为父,对不起你。其实我同你母亲,也有过恩爱的美好时光,只是,我太糊涂了……
我不该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害死了你母亲,也害了你。
我、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可惜,一切并不能重来。”
皇帝没有处斩他,毕竟,他曾是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
只是将他贬为普通地方守将,让他远离京城,滚去边关地带接着为国效力了……
外公那一病,险些丧了命。
皇帝怜我年幼,又是丞相府遗孤,便收养了我。
我虽失去一条手臂,可七岁时便已开始同威武将军师父习武,十四岁,就成了本朝唯一一位上战场厮杀的公主女将,几番杀伐,还立了不少战功。
自十四岁后,我一年三百六十天,仅有五日是在宫中陪皇帝姨父过节,剩下的时间,不是在战场,就是在赶赴战场的路上……
十七岁,我凭五千精兵,临危受命击退敌国三万兵将,还一柄红缨枪捅死了敌国御驾亲征的皇帝。
我一战成名,成了本国百姓口中称赞膜拜的女战神,也成了敌国暗卫组织的头号追杀对象。
我那一生,都赔在了出征杀敌一事上……
失去所有至亲后,我心里便只有保家卫国这一件事。
打最后一仗那会子,我已身心俱疲,多年在战场厮杀而落下的旧伤因边关阴雨天发作得一日比一日厉害……
可我不敢退,我只能拼了命的乘胜追击。
因为我的身后,还有满城妇孺,那些无辜的老百姓,他们承担不起我犹豫的代价。
临上战场前,执意跟着我出宫的小宫女铃铛红着眼眶含泪给我梳头束发。
“公主才十八岁,青丝,就已经生了白发,这些年公主为了边关百姓操劳过度,早已落下顽疾……
太医都说了,公主若再这样不爱惜身子劳累下去,迟早……
呜公主,你还不允许我们告诉陛下,陛下若知道您虚弱成这样,肯定心疼坏了。”
我拍拍她的手背,温声安慰:
“那就不要告诉皇帝姨父,我是他养大的,他一直视我为亲生女儿,我每年回去,他都要拉着我的手掉上几滴眼泪。
他也上了年岁,要是因为我而过多忧思,生出病症,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我答应你,等这一杖打完,我就退回岚县,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告假休养一段时间。”
“公主最好是认真的,没骗铃铛。”她说着,宝贝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白玉杏花簪,替我簪在高束的发间。
“这是什么?饰品?战场上戴这个不方便……”
她却一本正经道:“这是前两天我去普化寺给公主求平安符的时候,住持方丈给我的,说是,原本就该是公主的东西。
他还说,他为这枚花钗诵念了三天三夜的佛经,只要公主戴上这只钗子上战场,定能保公主平安归来……”
我拿她没办法地轻笑:“你啊,整天就信这个。”
但为了让她放心,我还是随了她。
原以为,她为我戴上的这枚花钗只是个心理寄托……
没想到,在我单枪匹马与敌军将领交手时,我肩部旧伤突然剧痛,手上一抖错过了一枪穿透他心脏的绝佳时机。
敌军将领趁机抡起斧头朝我脑袋劈过来,危急关头,竟是那只花钗救了我一命——
斧头被花钗绽出的银光弹开,敌军将领提着斧头连连后退数步,瞪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我,嘴里还骂了句:“真他娘的邪门了。”
而我则抓住这个机会,忍痛提枪,一枪狠狠贯穿他的心脏——
他双目圆瞪,举着斧头轰然倒地。
血溅脏我的衣摆。
花钗从我发间坠落,我伸手,指尖血迹弄脏白玉花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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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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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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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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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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