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眉头一皱,似乎很是苦恼:“医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心理医生穿着白大褂,盯着面前之人,无框镜片闪过一丝冷光。
面无表情的拆穿那人低劣的伪装。
“如果真的跟纪姐所讲述的情况一样,那么,主人格的精神应该是处于崩溃的边缘,思维走向了极端,外在表现为情绪暴躁,没有耐心。”
“你觉得会像现在这样平静的说话?”
呵。
有点东西。
‘纪寒’勾起唇角:“没想到肚子里还有点墨水,刚开始不说话,我还以为医生是靠关系进来的呢?”
“从你被推进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察到不对劲。”面对如此尖锐的质疑,心理医生扶了扶镜框,缓缓说道,“你不是他。”
“我当然不是他!”
‘纪寒’的声音冷冽到仿佛要掉出冰渣子。
笑容逐渐变得阴鸷,他的每一个字音都透露出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我就是我,独一无二。既然你认出来,我就不装了。劝你别白费力气,何必在这里浪费唇舌。”
心理医生扶着眼眶:“你这是鸠占鹊巢。”
果然和他推测的一样,主人格被顶了下去,面前之人尤其擅长伪装,相处几十年的家人都能骗过去。
恐怕这次的案件比他想象中还要棘手。
心理医生默默将警惕提到最高,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纪寒’嘴角扯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凭本事夺取这个身体,何错之有?”
“主人格懦弱,不愿承受打击,于是我便诞生了。我拥有独立的意识,主人格是人,我就不是人吗?”
心理医生冷冷开口:“这不是你妄想杀死主人格的理由。”
“如果我没猜错,你和主人格做了一个交易,条件是在某段时间内你不能出来。”
“而在约定的那段时间,主人格遭受什么刺激,精神不稳定,才导致你提前从混沌中醒来。”
“至于为什么你会答应交易,这其中的原因也……耐人寻味。”
满意的看到对面人脸色变得铁青,心理医生继续缓缓说道。
“根据纪姐的描述,主人格曾招了一个护理,那个人很特殊,是唯一一个能在他身边待这么久的人。”
“不过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个助理被赶走了,主人格换了一个地址。”
“正是在那个人被赶走的时间内,主人格精神受到巨大打击,而你也钻了空子,提前抢占了这具身体。”
话音落下的时候,轮椅上的男人像冰凉的雕塑一样,面无表情。
心理医生知道自己找到了切入点,凭借他多年的从业经验,大致病情也推断得七七八八。
主人格温柔儒雅,出了车祸双眼失明后,承受不住打击,分裂出副人格来分担痛苦。
副人格却是十分强势,偏执。
目前,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两个人格同时爱上了另一个人。
副人格为了独占心上人,欲彻底吞噬掉主人格,取而代之。
这才导致了如今的情况。
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心理医生胜券在握,正要开口。
只见,对面之人突然发出一个似嘲讽似不屑的语调。
深吸一口,做出陶醉的表情。
“紫罗兰的花香。”
轮椅上的那人笑意恶劣,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没有她,这个世界很无趣吧?医生。”
心理医生心里一咯噔,瞥了一眼桌上的紫罗兰,稳住慌张的神色,声音里没有波动,不动声色地回答:“…个人爱好而已。”
‘纪寒’不置可否,伸手准确无误地拿起花瓶里的一支紫罗兰。
笑得像个恶魔。
“这么多年都在赎罪,不累吗?”
刺啦——
圆珠笔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心理医生收回了目光,垂下眼睛:“不要想着杀了主人格,试试与他和平共处。”
面前的男人却自顾自的说着,如痴如醉。
“略带草莓的味道,轻盈、清新和温暖。”声音停顿了下来,吊着人的心弦,等了好一会,才慢悠悠的把话说完,“就像那个女孩一样甜美,对吗,医生先生。”
医生额头出了细细的冷汗,握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镜片后面的瞳孔逐渐扩大。
多年前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女孩躺在血泊里,鲜血一点点的浸染了裙子的洁白,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里面是不可思议,是愤怒,是怨恨。
而他手里拿着刀,上面沾满了女孩的鲜血,怎么洗也洗不掉。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粘稠得难以呼吸。
室内的气氛跟窗外黑沉沉的夜幕一样压抑。
‘纪寒’捏起办公桌上的蝴蝶结,勾唇一笑:“紫罗兰象征着对过去错误的忏悔与赎罪,那么医生先生,你在忏悔什么,又在为谁赎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医生将笔杆握得死死的,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为那个女孩赎罪,对吧?因为你背叛了她,又或者因为…”琇書蛧
男人突然用双手撑起桌子,居高临下,如中世纪的吸血鬼贵族般优雅迷人,蛊惑人心。
“你杀了她!”
‘吱——’
椅子划破地板,尖锐的拖拽声仿佛要捅破耳膜。
心理医生猛然站了起来,厉声呵斥,声音里的颤抖却怎么也遮不住。
“这位患者,诬陷诽谤是犯法的。请你马上离开。”
……
治疗完成后,男人被推到了室外。
室内。
纪姐一进来就焦急的询问道:“医生,怎么样,我弟弟他…”
医生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干透,声线抖动:“情况很糟糕,患者体内分裂出两个人格。”
“副人格是典型的反社会性毁灭人格,生性恶劣,蔑视他人和社会规则,容易表现出激烈的情绪和暴力行为。”
“缺乏良知、怜悯之心和道德约束力,不具备责任感。”
“副人格有着极高的犯罪智商和反侦查意识,已经意识到你们会知道他的存在。更糟糕的是,他想杀死主人格,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他很擅长洗脑,我与他交手都差点被饶了进去。”
听到这里,纪姐出了一身冷汗,后背的衣服都打湿了,到那时候,弟弟还是她的弟弟吗?
看出她的害怕,医生摸了一把汗水,继续说道:“幸运的是,副人格现在只能在晚上出现,但是以后病情加重了,就很难说。”
纪姐着急的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除去副人格吗?”
医生摇摇头,表示不可以。
“除不了,副人格现在占主导地位,随时可能再次谋划杀死主人格。况且,主人格的求生意识十分薄弱,若是能唤醒求生意识,是最好的方法。”
“两个人格都爱上了同一个人。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个人是关键所在,若能够得到他的帮助,或许事半功倍。”
……
两人走后,心理医生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抑制不住的抖动,回想起那人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心底冒出深深的恐惧。
“你的灵魂早就黑得发臭,肮脏污秽透过皮肤,浸染了每一寸肌理,那是紫罗兰永远无法掩盖的腐臭与罪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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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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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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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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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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