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跪坐在一旁,后背的衣衫被冷汗打湿,紧紧的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在他的斜前方,太子饮着美酒,与身边的太子妃交谈着,眼神却是不经意间往他这边飘,频频示意。
怎么办?
宋九伸手摸了下长袖里面的药包,心底焦急万分。
“四弟,可否赏脸,下棋比试一番?”太子放下酒杯,笑眯眯朝四皇子这边问道。
一些大臣跟着附和:“想当初,四皇子殿下可是棋艺高超,比试比试也好。”
难得放松放松,龙椅上的皇帝显然心情不错,爽朗的哈哈大笑,将长袖一挥,大太监拿出一个鎏金的锦盒。
“正好,朕前些天寻得一副万年寒玉雕刻的玉棋子,你们兄弟俩下棋比试一番,赢者可得此佳棋。”
大太监将一个方正的锦盒放在桌案上,盖子打开后,一颗颗色泽圆润的玉棋整齐的沉睡着,似乎散发出幽幽的寒光,雅致而幽远,让人心静如水。
不愧是真品。
懂棋的老臣已经看出了这幅玉棋的价值,直直发出惊叹。
棋盘摆好后,两人依次入座。
太子性子本就高傲,上次比试十分的轻松赢了比试,心里自然是瞧不起他这个四弟,便想着借此机会,在各位大臣面前羞辱一番,挫挫四弟的锐气。
更是为了树立威严,叫近日心思浮动的大臣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嗣君。
办事利落?得到了那老不死的重视?
那又怎样。
太子阴冷一笑,今天孤便让你尝尝身败名裂的滋味。
宫殿里很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两人对弈的棋局上。
秦寒落下棋子,神情格外冷静,甚至还在空隙的时间,头朝微微侧过来。
手指点了点空掉的茶杯。
宋九得到示意,上前几步拿起瓷杯,转身添茶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重重的落子声,似乎在提醒某人该下手了。
他的身体止不住一颤。
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道强烈的目光,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宋九知道,那是太子的眼线,用来监视他的眼线。
很显然,太子信不过他。
宋九往茶水里撒了药,颤颤巍巍的端着茶水往回走。
在靠近棋盘时,咬紧牙关硬着头皮用另一只脚绊倒自己。
“砰”的一声巨响,额头磕在棋盘的一角,鲜血顿时狂涌,流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恰巧泼在太子身上。
太子咒骂着站起来,一些不明棋子从衣袖里掉落在地,珠落玉盘,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
那一瞬间,全场死寂。
诸位大臣默默收回目光,低垂目光不观外事,主位上的皇帝脸色阴沉,隐隐有发怒的迹象。
原因有二。
一是,太子的生日宴上见了血,乃是不详的征兆,二是,堂堂嗣君竟然在下棋这件在小事上舞弊,滑天下之大稽。
宋九的头疼得厉害,左眼被鲜血浸染,看不清楚东西。
模糊间感受到有人捂住了他的伤口,想止住流淌的鲜血。
他蜷缩在地上费力的抬起头,自家主子的脸庞映入眼帘,那张脸很冷很冷,冷得陌生,冷得让人害怕。
主子怎么生气了?是不是在怪他打扰了下棋的雅兴?
一想到主子会责怪自己,他心里好难受,脑袋仿佛被斧头硬生生劈开了一条裂缝,撕心裂肺的痛。
宋九有些神志不清了,本能的往后退躲开那人的手。
然后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气向他袭来,如坠冰窖。
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
好端端的宴会竟是出了这般祸事,实在扫兴晦气。
龙椅上,皇帝再也压制不住怒气,大手一挥:“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奴才压下去,一百杖刑。”
“小九并非故意,还请父皇三思……”
头疼得快要炸开,宋九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迷迷糊糊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为他求情。
是他的主子在为他求情。
宋九笑了,不后悔自己所作的一切,双眼一闭,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
宋九是被剧痛疼醒的。
头仿佛被雷劈过,又疼又麻。
他是不是要死了呀,不然为什么看见一向温柔的殿下竟然冷若寒霜,冰冷的神情,像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活阎王。
“笑…一笑嘛。”
宋九艰难的伸手,想抚摸殿下的脸庞,却被男人捏住,主动往俊美的脸上靠近。
男人蹭了蹭他的手心,黑眸似水:“乖,别乱动,才包扎好的,小心伤口裂开。”
“殿…殿下怎么看起来不…不开心啊,多笑…笑嘛。”少年声音很虚弱,单薄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可能散了架。
可就是这单薄的身影毅然决然的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哪怕他看起来无权无势,哪怕他看起来一无所有。
车厢的角落里,那盒万年寒玉铸就的玉棋正散发着柔和的微光,驱散了些许黑暗。
少年似乎也发现了这黑暗中的冷光。
唇色苍白。
扯出一抹笑意。
“殿下好…好厉害,竟然赢了。”说完这句话,宋九再也坚持不住,疼昏了过去。
黑夜寂静无声,不知名的东西也在疯狂滋生。xǐυmь.℃òm
男人静静看着这张脸,指腹一寸寸抚过人儿的轮廓,将少年因疼痛而浸出的汗珠一一抹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宁愿磕破脑袋,也不愿意给他这个虚假的人下药。
这是浸泡在阴谋诡计里长大的秦寒,可能永远也想不通猜不透的难题。
给了你机会,你不走,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哪也不许去,只能待在我身边。
猛兽在这一刻撕破了伪装,死死的禁锢住它的猎物,画地为牢。
男人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也沉默了很久。
“影一,将计划提前。”
黑暗中,一道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死寂,那声音沙哑粗粝,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又像是目睹全家被杀害的愤怒仇恨。
车厢里的幽光忽然闪烁不停,忽明忽暗,恐怖的威压磅礴迸发,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男人对着空气轻声吩咐着。
俊美的脸庞一半光明一半黑暗,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残酷无情食人血肉。
隐密的地方,某个身影领命,运起顶级轻功向后宫奔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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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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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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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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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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