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文昶神君哭着从苏心染的房间内出来,口中喊着:

  “惨无神道。”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翻书的声音,裴子衡端坐在桌边不住的给苏心染递新的书卷过去,苏心染则趴在桌子上快速地看完一本又一本。

  “不是我说,这文昶神君研究出来的东西就是好用。”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苏心染便看完了书房中所有的书,这些,用来考一场简简单单摸到考试简直易如反掌。

  苏心染舒展着身子道:“还好有你在。”

  该夸的时候就夸。

  该骂的时候就骂。

  苏心染向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话。

  “要不是有你,我怕是到现在也不能看完这么多书。”

  裴子衡回头看了眼堆了满满一桌子的书:“其实,你自己读的话,也并非比他的法子还要慢。”

  苏心染拨弄着眼前的书本道:“我知晓啊,只是我自己学的前提就是要认得这些字。”

  这样的话就需要有人一笔一划地教她,若是用文昶神君这个法子,不用人教也能会。

  他的法子中已经将认识字的窍门全都写了进去。

  苏心染撇嘴:“不过你方才的架势倒真的吓到他了,下次要改改,不能这么吓唬人了。”

  再这样下去,她身边的朋友全都没了。

  裴子衡望着她叹息的模样,再三犹豫后问苏心染:

  “你在天界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苏心染托着下巴:“不啊,其实我知晓文昶神君并不喜欢我这个朋友,只是我太无聊了。”

  她师父乃是天界最有威望的上古天神,连帝君都要敬畏三分。

  她的娘亲呢,是上古战神,听闻天界还在混沌时便有了她,她算是开辟天地的第一人。

  按照凡间,凡人相论的辈分来说的话,还是她师父的舅母。

  只不过中间隔了好几万年呢,她和她师父也算是一家人。

  她的爹爹呢,也是在混沌时期出现的,不过是被她娘亲劈出来的。

  天地分开之后,仙、魔、人三类种族自发地出现,起初这三类人都是混在一起的。

  不过后来,仙界想要自立门户,魔界想要一统天下,人界想要存活,在不断的一次次的战争之下,三界终于划分了界限。

  魔界适合在混沌之气充沛的地方修养,天界则去往上天庭,在灵力最充沛的地方,人界则选择了生长万物的世外桃源。

  她娘亲这才发现,她爹爹适合在魔界,而她适合在天界。

  于是这场面便成了一片水火不容的境界。

  两人为了背弃了身后所需要他们庇佑的人去了天水交界的一处生活,直到她娘亲有了孕。

  苏心染捧着脸:“听师父说,我身上其实还流着魔界的血。”

  “只不过在我三百岁那年,被师父抽出来用了上万年的修为给毁了。”

  裴子衡皱眉:“为何要抽出来?”

  “你可知,若是不抽,你会比现在还要强。”

  苏心染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因为我是三界中唯一一个仙和魔生下来的孩子,我没法在魔界或者仙界存活的。”

  “人界?怕是更容不下我。”

  苏心染道:“我是记不清了,只是师父说,寻常的仙童五百岁才会爬,但是我三百岁就会跑了,且因为继承了我娘亲和父亲的修为,在我神智尚不清醒的情形下,我用这股灵力毁了天界半座城。”

  裴子衡颔首:“继承?你的娘亲和爹爹呢?”

  苏心染趴在桌子上,小声道:“娘亲自我出生那刻就羽化了,爹爹再三日后也跟着去了。”

  “因为我身上带着爹爹身上的魔力,许是这个原因,冲得娘亲体内的仙脉不稳,所以羽化了。”

  裴子衡微微起来拳,伸手举到她头顶上,却迟疑着没有放上去摸一摸。

  苏心染道:“我自小没过过生辰,每年的这日,师父都会同带着我母亲的碑前呆上一日,师父最常同我说的一句话便是。”

  “心染,魔界的人都是该被挫骨扬灰的,你切记,不论何时,见一个杀一个。”

  苏心染看向裴子衡:“所以,我才那么痛恨你们魔界,三五不时的就下去找事。”

  裴子衡抿唇,默默地将举在她头顶的手收了回来。

  “你师父很恨你爹爹。”

  苏心染垂眸看向眼前的书本:“师父的恨,不是没有道理。”

  “师父同我说,娘亲本不用死的,因为爹爹想要一统三界,想要让所有人臣服在他脚下,但又不想同娘亲分开……”

  “娘亲中了他的情蛊,那情蛊是用爹爹自身的骨血练就的,凡是服用下去的人无一不会失了心智疯狂地恋慕上爹爹,连娘亲也不例外。”

  “正是因为这个,娘亲才会有孕,且生下了我。”

  “娘亲死后,爹爹才幡然醒悟,一并跟着去了。”

  裴子衡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头道:“节哀。”

  苏心染叹了口气:“凡事,都不应等不到说节哀的那日才知晓悔恨。”

  上万年过去了,她心中的悲痛早就跟着时间的推移化为对魔界的恨意。

  但却没想到,这一世她居然能同裴子衡同坐在一起,敞开心扉地聊天。琇書網

  “我问你。”苏心染道:“等一切都结束,你拿回你的魂魄后,还想要一统三界吗?”

  她抬眼看向眼前半大的男人,一双眼中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地眨了眨眼。

  裴子衡一滞,对上她那双清澈的黑瞳,到嘴边的话竟吐不出来了。

  许久,他默默转过头去。

  “先拿出我的魂魄,解开你我身上的封印再说这些吧。”

  是了。

  应当是这样的。

  等一切都好了,他才能去说一统三界的话。

  苏心染失望地垂眼,也默默将自己的头别了过去:

  “若你还是想要一统三界,我断然不会放过你的。”

  “我会亲手将你杀了的。”

  苏心染默默道:“我对你,没有心慈,只有狠辣。”

  再不济,她便不解开封印,直接带着裴子衡去跳了魔渊,同归于尽。

  总之,她不能叫裴子衡伤害到她现在的家人。

  裴子衡蓦然起身往外走:“歇息下吧,明日便要考试了。”

  苏心染望着他的背影,禁不住握紧了拳。

  都是天帝这老小子搞的鬼,若不将他的魂魄在放在她的身体里,她大可在最开始见面的时候,直接一剑刺死他的。

  苏心染咬牙切齿:“待我上了天庭,第一件事便是将你刺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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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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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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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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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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