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手拾去掉落颊边的断发,白衣顽皮的吹了口气。透亮的冰针被白日里凭空冒出的层层幽蓝火焰裹挟,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锋芒仿佛受到了安抚,幽蓝的火焰闪烁了下随即点点水雾荡漾开来,唯有白四寒漆黑的瞳孔格外的明亮。
仿若刺猬的外刺被人斩断,战场的士兵丢盔弃甲。突然的场面让身在其境的人倏然陷入异息弥漫的尴尬。
羌叔绝先是诧异瞳孔骤缩,自己的心也跟着裂成了碎块。一直潜伏心底的邪恶因子蠢蠢欲动,在向来以端庄如风人设示人的羌少主胸中欢欣鼓舞。真的很想看看君臣现在的样子,心里这么想着,向来潇洒爽利的羌少主毫不犹豫,顺从本心眉眼含笑的瞟向了自家表弟。
一生下来便学会何为淡定的君臣公子怎么会让人失望,因常年捂在房里,叶相卿苍白得病态的脸色被深信其弟的羌少主自动忽略。见叶相卿如此淡定,心情复杂的羌少主竟觉得有些可惜,当真,别无异样。修长的手指“欣慰”的掩上面,羌叔绝悄悄叹了口气。
颜值不差,气质非凡,眼看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秉着有疑必问、有惑必解的态度,当然主要还是对方长得好。羌叔绝心想着见了美男子总应该开口问两句,毕竟仅问不花钱。这才刚打算张嘴,没想到“万种风情”引人遐想的少年竟只是路过,也并没有留下回眸一笑,仿佛当他们是透明人似的直直往后门去了。
羌少主满脸问号,难道他理解差了,看向他们这边也不意味着想要与他们搭话,即便眼睛都没移开过?羌叔绝有些僵硬摸了摸自己的脸,会不会近期来自己有变帅了。还是,温柔的眼睛瞥向坐的端正的表弟,君臣被人认出来了?经过步柔儿这么一闹,他原本就声名远扬的神仙表弟确实不想出名都难,待会儿还是提醒提醒他吧。就在羌叔绝瞎想之时,淡定如斯的叶相卿却是私下里松开了拳头。
“刚才那个少年当真是有意思,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高徒,竟然破了君臣你的冰针。”羌叔绝摇扇轻笑半是试探言辞里对白四寒颇有欣赏。当然,这样神通的少年也确实难见。
“本就不是什么高超技法。”叶相卿暗摩手指神情默然,每当被人关注时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行为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却也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之功法,只是他人懒得去破解罢了。
其实叶相卿不知道,因为介于他神族后裔少年天才的名声,君臣公子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被他人想的十分高超,毕竟天之骄子做什么都是非同一般的。就算放个屁也会被那些将其奉为神明的修真一族悟出什么通天的大道理,或者还会毫不夸张的说一句,“当真是妙不可言。”
“嘿,小哥儿,茅房在哪儿。”急于纾解的白四寒进到后院一时摸不着方向又不想花费时间去寻,索性看到个端着小山般碗碟的伙计往水池边走便大跨步抢到人家面前。也不管自己不认识,上来就是面色可亲言笑晏晏,吓得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十四五岁小伙计差点儿当场摔了盘子。
突如其来的热情把小伙计吓了个结巴,“那,那里。”小伙计慌乱错开目光眼神瞟向西南角身子暗颤颤瑟缩了一下。这样的自来熟谁能招架得住,何况对方还是个少不经事的孩子。
“哪里?”因盘子挡住了视线白衣并没看清小伙计眼神中给他指的方向,自然也没发现对方眼底难藏的惊慌。人美心善的白四寒自幼善解人意,眼瞧着那摇摇欲坠的小山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我帮你吧。”
这还了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此反常的客官着实令人受宠若惊。小伙计刚想摇头拒绝,岂料手里的盘子已经被人完完整整的抢了过去。失去重量的掌心变得空落落的,小伙计愣了片刻连忙追上眼前这位可能真的是好心的客官,“公子,还是给我吧。”
白衣挑眉一笑,眼珠子打了个圈儿,手中的盘子随手一扔整整齐齐的落到了井边的水池里,声音清脆异常,碗碟完好无损。小伙计跑上前看了一眼,清澈无尘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好一个没有见识,真真目瞪口呆。
白四寒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不愧是回春长老大弟子,着实是把师尊的戒训发扬光大。吹了吹并没有沾上油污的双手,白四寒垂眸轻瞟,“不用客气,茅房在哪儿?”
“那儿。”小伙计从震惊中回过神身子站的笔直伸手给白四寒指了指方向大大的眼睛写满了崇拜。
这让对自己很是满意的白衣内心对自己更加肯定,“谢啦。”白四寒面色良好足下生风,直直朝茅房奔了过去。
不过在刚得到白衣恩惠的小伙计眼中,即便这样直观的狼狈不堪却也被其看出了仪态翩翩。那个哐唧一扔真的好厉害,一点都不逊色隔壁街表演杂耍的吕教头。ωωω.χΙυΜЬ.Cǒm
早上怕耽误了晨课没来得及小解,被拖着去金城派又没好意思,白衣这憋得一上午的尿排解的舒畅。在盆中撩了一把井水感谢了一下小伙计递过来的布巾,白四寒面露狡黠,小美人儿?他来了。
无端被人认为女子,又被人揩了油,从不认为自己像个姑娘的白四寒很生气。这样的委屈又怎么能让他独自来承受呢?长得挺好不学好,今天就让他来教训教训这个满身绫罗沾花弄柳的世家子。
齿留香出菜速度极快,在君臣公子钱袋一砸下点了满桌子硬菜的羌少主,此刻见了眼前的山珍海味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却还是保持住了一惯儒雅的派头,“君臣,你尝尝这个红烧狮子头,招牌菜。”
“三月。”
“哼?”伸着筷子颔首夹菜的羌少主面上文雅实则专注极了,叶君臣说的什么压根儿没听清,应付应付便接上了话。
“银两还我。”
“好。”
春日里叶相卿有意购置一批高阶石料,此等要事切不可耽误。银钱虽少,但多一块总好比少过一块。思及此处,君臣公子嘴边浮现出了个别提他自己,就连大罗神仙都无法察觉的微笑。并不差一袋银钱的君臣公子稍微安下了心,正着箸牵袖准备夹菜,此厢最是风流白四寒却悄无声息走了过来。
白四寒身形高大,可能是因为肩宽腰细的缘故,投在四方饭桌上的剪影却是窈窕别致。颔首的表兄弟二人被突来的黑影笼罩手上的动作皆是一顿,见多识广的羌少主最先反应过来,私以为是个姑娘寻他们搭话,便也不急。自道是有条不紊,嚼着兔肉那叫一个慢条斯理,再看仪表那叫一个清隽秀雅。终于羌少主口中的兔肉在做好架子后给咽了下去,待抬眸瞧见上方的脸,好看的圆眼硬生生给勒成了三角眼。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气质慵懒眼波含笑,凌乱的发髻完全散了下来,长发落在胸前颇有女子的娇媚,若不是刚刚见过,羌叔绝还真以为这是个姑娘。
端坐着的君臣公子神情有些不好,筷子僵在空中半晌没有放下,羌少主觉得他肯定也是太过震惊了。不过,为何君臣的耳畔有些许微红?迷惑的眼神来回打量了下二人,明察秋毫的羌少主用力咽了口唾沫,果然,他怎么感觉不对劲。
少年的目光说是赤/裸毫不为过,瞅着叶相卿的眼神当真是肆无忌惮。羌叔绝总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位小兄弟,请问是有何事?”羌叔绝悄悄按下叶相卿的手,温润儒雅的眸子谦和的望向眼角如钩眉梢挂月的俏儿郎,再长得好看这样盯着人也是有些冒犯了。自小跟着父亲应付修真界各方高人的羌少主面上含笑,内心却已是有了不悦。亏得他磨炼了一副好脾性,要是换得家中那护甥情深的铁面掌门,此时恐怕已经召出了“凶器”血魄。
“无事。”白衣微启朱唇,妖治阴柔的面孔衬得柳叶眼深情非常,瞅向羌叔绝的刹那更是笑得惑人,只是这一笑却让羌少主眼睛暗眯。来者,不善啊。
少年眼底的狡黠在阅人万千的羌少主眼前暴露无遗,可他好像早已料到会被人看出,凝望着叶相卿的目光更是盈盈笑意。好一个狡黠的狐狸。羌叔绝拾扇敲了敲掌心,不可否认来人确实是龙潜凤采,可这心就未曾可知了。
一直将叶相卿视若珍宝寄付振兴修真皇室所托的长生阁怎么会允许自己寄予厚望的贵人被人亵渎,更何况此人还是他表弟。羌叔绝暗自运转灵力,岂料竟发现法力全无。入鬓的眉毛刹那漫天乌云,看向少年的眼神也变得不可估量。
“不急,我就说句话。”白衣俏笑朝羌少主眨了下眼眸,丝毫不怕激起更多怒火。
被外力收回筷子的叶君臣比起他的表兄倒显得淡定非常,暖寒不分的瞳孔凝视着站定的人,只是这自小练就的绝技却在听到后面少年的话时瞬间破了功。不止是羌叔绝叶相卿,连终于发现师兄身影前来寻回的苏螺也以为自己是听差了。
师兄说了什么?
“公子可修仙,双修可好?”
原本还面色乌青的羌少主此刻一脸疑惑,刚来就听到这雷人发言的苏螺更是满脸震惊,可怜那君臣公子耳畔好不容易恢复了原色顷刻又红了回去还顺便买一赠一染遍了全脸。
爽!恶作剧成功的白衣很有成就感,街上被人调戏的阴霾一扫而过。猥琐男,就应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毫不怀疑被人认成女子的白四寒憋着一股恶气,而这股恶气被他发在了同样有着黑眼圈的君臣公子身上,丝毫不考虑人家的黑眼圈是怎么来的。
“你神经病啊。”从小到大没有爆过粗口的羌少主此刻也按奈不住内心的冲动,什么玩意儿,看不见他表弟是个男的啊?等等,刚刚这人说什么,公子……靠,不会是个断袖吧。羌少主内心崩塌,看向白四寒的眼神也由愤怒变为惊恐。
沉浸在自己恶作剧喜悦之中的白衣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被人一骂当场还有些开心。只是向来神经大条的七十六此刻竟突如其来的靠谱,当场给怼了回去,“不许骂我师兄,喜欢男的怎么了,我也喜欢男的!”
“姑娘喜欢男子并无不妥,可你的师兄他——”面对漂亮姑娘,羌少主自然要维护自己的形象,此刻折扇一摇霎时又风度翩翩公子无双,无奈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白衣,“毕竟是个男子啊。”
鞥?心情平复的白四寒看到师妹突然到来顷刻拉下了脸,再见七十六与人争吵刹那又恢复了往日身为师兄的威严,“七十六。”白衣冷声面上的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
“师兄,他说你。”清缈峰第二可爱不服,她的师兄不许别人说。
刚刚说出了那样的话,不被骂才怪。白四寒活得洒脱,话既说了气便消了,该赔的不是自然还是要赔。“二位见笑了,我这便带师妹离开。”转首牵住苏螺的衣袖便往门派聚集处走,此时不走待会儿药效过了可就麻烦了。下了两个,一个没中,一个没用,原本三个时辰只剩了半盏茶的药效还不得快跑。
苏螺不理解一个劲儿的回头看,“师兄他说你神经病。”
“正常。”
“师兄你喜欢叶君臣啊?”
“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那为何要问他是否同修。”好奇宝宝苏螺扭过头瞅向自家师兄完美无瑕的侧脸,皱在一起的五官愣是让白四寒来了个大刹步。
“我刚刚说了什么。”四哥哥面无表情。
“公子可修仙,双修可好?”
“刚刚那人是谁。”
“君臣公子和羌少主啊。”
牵住苏螺衣袖的手松了开来,刚刚他说的竟然是公子,明明想说姑娘来着啊,怎么就嘴瓢了呢,嘴瓢了呢。
白衣静默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算了,那张脸也确实阳刚,说成姑娘只会显得自己眼瞎。
可这不是重点啊!
恨自己关注点跑偏的白四寒拍额挡住了脸,刚刚他听到了什么,那人竟是叶相卿?
我调戏了叶相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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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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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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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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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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