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曦的宫殿都是沿着南北中轴线排列,并向两旁展开,南北取直,左右对称,它的气势宏伟,规划严整,极为壮观。
散朝之后,文武百官走出大殿,想到这大好山河再兴兵戈,心情十分复杂。
御书房外,太子以及数名官员静候。
屋内仁帝却是独独留下的国舅沈云州。
宫人为两人上好了茶,又躬身退下,殿内角落里屏风上是八仙浮雕,两侧一对掐丝珐琅大香炉,此时燃着龙涎香,轻烟袅袅,盘旋往上,飘散归于虚无。
两个人一时都没开口,室内便只有更漏声音响起。
仁帝看向国舅,就见他捂着茶盏,低头看着波斯地毯花纹,仿佛能看出个洞。
仁帝叹息一声,两个人相识多年,论沉得住气,这心性终归是不及。m.χIùmЬ.CǒM
“有把握吗?”他开口问道。
沈云州捂着茶盏的手指敲了敲,换了只手拿,悠悠道:“三分。”
“三分败绩?”
沈云州抬眸看来,仁帝干笑了两声,沈云州道:“三分胜算。”
仁帝就笑不下去了。
当年他们宫门之变,临行前一夜也是二人相对静坐,那时候他也问过有几分胜算,却是有五分。
“形势已经这般严峻了吗?”仁帝叹息了一声。
沈云州也没看仁帝:“若不严重,陛下又何必拍我去。”
“因为你去,朕心里才踏实。”
沈云州捏了捏手指:“希望陛下夜夜都能睡得踏实。”
仁帝老脸臊得通红,他近日睡贵妃睡得多了些。
“你安心地去,后方朕给你兜底。”
“多谢陛下。”沈云州慢慢地将杯中茶盏饮尽,“陛下将锦衣卫今晚借我一用。”
“做什么。”
“查抄显国公府。”沈云州如实道:“我缺钱。”
谁不缺呢。
仁帝嘴角抽了抽:“这江山,有朕的一半,也有你沈家的一半。”
这大饼沈云州不吃,面无表情道:“陛下言重了。”
“朕知你提前修了水库。朕对你不住。朕即位之初国库空虚,私库也一直没能充盈起来。”
沈云州扯了扯嘴角,“陛下心中有数,微臣做得事便是值得的。”
“显国公府你去抄。”
仁帝挥挥手:“朕全权命你处置。显国公之后,兵部定国公坐镇,户部——”
“潘之洞那里怎么说?”沈云州捏了捏手指。
“朕自有决断,你看着便是。”仁帝咬了咬牙,保证道。
“让陛下为难了。”沈云州起身,将茶盏放在桌子上。
茶已然凉了,如今茶盏已空,仁帝没让人续,显然沈云州也没有时间喝第二杯。
他起身便大步离开了,阳光打在他身上,宫殿巍峨,本该显得他身影渺小。
偏偏这红墙碧瓦不及他的半分风姿。
仁帝几乎是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端起自己的这盏茶,茶温凉了下来,饮了一口,却是满嘴的苦涩。
他几乎是皱着眉头将茶盏放在了一旁,金顺过来给他续上,他却摆了摆手:“不必了。”
“贵妃娘娘在做什么?”
金顺偷觑了一眼陛下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今日贵妃娘娘带八皇子温书,去了太极宫凌烟阁,回来带八皇子看凌烟阁功臣传。”
凌烟阁是大曦开国表彰功臣建绘有功臣图像的高阁。
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而闻名于世。
“皇儿说了什么?”仁帝涩声问道。
金顺没曾想陛下会问得如此细:“八、八皇子……问为何要学做臣子,不学帝王之术……”
本以为会引得仁帝雷霆大怒,谁曾想陛下不但不怒,反而冷笑了一声。
“朕屁股底下的椅子只有一把,如今如坐针毡,他们还都想坐,干脆把朕轰下去,他们来坐好了。”
金顺赶忙低头,“八王子殿下还小,不过是童言童语。”
“不小了。”仁帝叹息道:“不过也是太小了,来不及了。”
金顺眉心一跳,八皇子自幼聪慧,三岁能颂五岁能诵,看书识字过目不忘,说话凌厉虎头虎脑,十分得陛下宠爱。
要不是因为八皇子,陛下又怎么会一个劲儿地抬贵妃的位份,从嫔到妃又是贵妃。
便是贵妃的娘家,也跟着鸡犬升天,原本贵妃娘家爹不过是守城门的卫兵,后来因为贵妃的运道,一升再升,如今坐到了户部承恩侯。
户部管着钱,承恩侯为人贪财眼皮子浅,让他守户部,就好比让老鼠守着粮库,无非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一个人影一晃。
金顺走过去,发觉是钟粹宫的人。
“贵妃娘娘求见……”
若是以往,贵妃哪里还要用人通传,没等进来,陛下人就已经迎出去了。
可如今——
金顺心里叹息:这贵妃倒是个伶俐又通透的,只是可惜了。
他心里摇了摇头,想到国舅爷,忍不住心中竖起了大拇指,兵不血刃。
之前两淮是国舅带着太子去平定的,两淮总督最后却被贵妃半磨半哄着陛下,换上了她的人,潘之洞。
潘之洞无根无背景,到了两淮,又跟丁延的夫人穆蝶不对付。
换着谁,顶替自己丈夫的位置,心里都不痛快。
这潘之洞与穆蝶内讧,最后逼得穆蝶退守不及,对外说是战死沙场。
实则是城门紧闭,退守无望,被乱箭射毙于城门前。
这潘之洞闯下滔天大祸,却是贵妃娘娘的人。
金顺想通了为何当初国舅并不反对,有时候两方厮杀,分明己方没动手,可对方却昏招频出,自掘坟墓。
如今贵妃娘娘想挽回……
却恐怕是连承恩侯都救不了了。
果然,仁帝从一旁积压的折子里,抽出一沓放在了桌子上:“将魏婴叫进来吧。”
殿门外,贵妃脸色惨白,转身往宫殿走的路上,摔了三跤。
“娘娘——”宫人搀扶着她,心中十分不解:“如今前朝战事紧张,陛下正忙,等忙完这阵就会来找娘娘了,娘娘不必心急……”
贵妃却摇了摇头:“不会了。”
江山社稷与女人相比,孰轻孰重,她心知肚明。
平日里若是高兴,便可以顺着她哄一哄,可如今——
“走吧,回钟粹宫,本宫病了。”
宫女震惊:“娘娘,您——”
贵妃惨淡一笑,她这一病,许是好不了了。
与国舅斗法,她败了。
输得一败涂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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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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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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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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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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