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州头戴玉冠,穿着紫色直缀,神峻骨秀,身姿挺拔,步步前行,携皎皎月华,若雪亮刀锋劈开夜色。
宋思弦跟在他身后,穿得还是粗布直缀,才下衙,如今巴巴跟在他身后,被映衬的仿佛是个小厮。
她忍不住侧头看着沈云州的脸,灯火下的那张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简直是邹忌见了惭愧,潘安见了自卑。
他不怒而威,下巴微扬不自觉地带了上位者的矜贵。
所到之处,原本摩肩接踵的百姓们,自发地离得他数步远。
宋思弦十分不解,不明白这日理万机的国舅大人,巴巴过来带她逛这劳什子夜市做什么。
她刚要问,人群里忽然一人举着火把,呼地一下,吹起了冉冉的烈火。
周遭百姓看得十分兴奋,宋思弦也跟着鼓掌起来。
“好!”
沈云州本大步走的步子不由得停了下来,宋思弦看着圈子里的杂耍,十分兴奋,还有变脸的,脸上一会儿换一个一会儿换一个。
宋思弦看得目不转睛。
不同于沈云州周遭没人敢上前,宋思弦看个热闹的功夫,被人推搡了好几次。
“喂,让让——”
“起开点,别挡路——”
三挤两挤的,宋思弦就被人群给挤到了外围。
她踮脚看都看不到了,本想继续上前看,一人将小娃给扛上了肩头。
宋思弦刚要上前,那小娃啃着手指头转头头看宋思弦,然后口水流了一嘴……琇書蛧
宋思弦便后退了一步,从人群里出来了。
罢了,热闹不看也没啥。
她刚想着,手腕一沉,已经被沈云州无比自然地牵住了手。
宋思弦倒是没有娇羞,只不过低头看了两眼,脑海里莫名地响起一句话:牵着你的手,就像牵着一只狗。
这人与人的气势,实在是相距甚远吧。
有了沈云州在一旁,宋思弦周遭的人也避而远之,再没人从后背推她一下挤上一把。
两个人顺着人群往前走,宋思弦早就饿了。
见到有卖面的,便想来一碗:“饿了,吃个面,我请你。”
沈云州点头,两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两位客官,来点什么?”
“一碗大肉面,一碗鸡丝汤面。”宋思弦利落地吩咐着,随手从袖子里掏出铜板放在了桌子上。
沈云州瞥了她一眼,宋思弦捏了一下他手。
他嘴角勾了一下,目光变得十分柔和,倒是没吭声。
宋思弦主要是觉得一碗面,撕吧起来怪累的,而且她是真的饿了。
这面都是现扯现下的,很快出锅,热乎乎的香气扑面而来,摊主上号了面,沈云州挑了一筷子,终归是没说什么。
倒是宋思弦拿筷子的时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左手:“松一下。”
“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
沈云州自顾自地吃着。
“吃完再牵,要不总觉得我是独臂大侠。”宋思弦道。
左手的钳制很快松了,宋思弦挑了一筷子,凑到嘴边烫,她便用筷子转转转,团成了一团,然后张嘴吃了下去。
这面条十分劲道,卤子也咸淡正好,宋思弦吃得十分舒坦。
不多会儿,一碗面连汤带低都吃了个干净。
转头一看,沈云州吃得也很干净。
两人几乎是同时落筷,宋思弦吃得鼻涕都出来了,便从胸前掏啊掏,掏出帕子,擤了擤鼻涕。
刚把帕子踹回去,没注意胸口的话本子,咣当一下,落在了桌子上。
宋思弦慌忙要去拿。
已经有一双手先她一步,翻阅了起来。
宋思弦便有些不大自在。
好在天色已晚,灯火阑珊,沈云州不过是卷在手里,如风吹麦浪一般,匆匆一瞥。
便归还给了她。
宋思弦没当回事,以为他不感兴趣,又重新踹好了。
刚揣好,便觉得左手一热,已经又被他牵住:“走吧。”
宋思弦吃饱了,就不着急了,骑驴看唱本,他走哪自己跟着呗。
她以为沈云州要带自己做点什么,谁曾想沈云州似乎也没什么目的。
走来走去,一个摊子走了好几遍。
第三次路过这个摊子的时候,宋思弦就有些无奈。
“沈云州?”
“嗯。”
“我们要买什么吗?”宋思弦十分奇怪。
“你想买什么?”沈云州问。
两个木桩子一般堵在了摊前的摊主显然不是个好脾气:“喂——不算卦,让一让,别在我这儿杵着。”
宋思弦转头,便看到一个算卦的。
不过夜市里别家都很热闹,偏偏这个算卦的无人问津。
显然这摊主脾气也不好。
宋思弦道了句不好意思,便想挪开,谁曾想,袖子这么一抬起,就带倒了最边上的签筒。
哗啦啦的签筒砸了下来,宋思弦匆忙要去捞——
偏偏左手被沈云州牵着。
等低头一看,签子都落了地。
“你们是来砸摊子的吗?”这道士嘴巴上粘了八字胡,看起来十分年轻。
“算卦,我们算卦!”宋思弦想到都沦落到晚上摆摊了,想来都是为了生计奔波,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若算上一卦。
于是,她弯腰将落地的签都捡起来,放回了竹筒里。
她捡的时候,一旁的沈云州倒是也没干看着,也帮忙捡。
等都放好了的时候。
这相士不过随意地扫了一眼签筒,“缺了两支。”
宋思弦咦了一下,她自认为都找到了啊,她转头,这才在桌腿底下看到掉落的一支,低头伸手去够。
好不容易将签够到了,却还少一支。
转头的时候,发现另外一个桌角下压了一支。
她刚要够,已经有一只手已经将签拿了起来。
宋思弦便从袖子里掏出了铜钱,将签放在了桌子上。
“便算上一算吧。”
相视拿起她面前的签:“求什么?”
宋思弦被问住了,她没什么可求的。
“你这个签,无欲无求啊。”相士抬头看着宋思弦:“你的魂魄不对。”
我擦,宋思弦顿时觉得遇到高人了。
一般穿越遇到大神,都是一句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
她忐忑地抬头看向术士,“世上哪有无欲无求之人,只不过是你想要求的,实现不了而已。”
的确,宋思弦想回现代,但是她穿得都匪夷所思,实现不了可不就没有所求么。
“不过你要是求姻缘,十分忐忑,下下签。奔忙隔尽重重险,带水拖坭往度山。”
一旁的沈云州蹙起了眉。
他手中也有一支签,似乎不愿意听术士说宋思弦姻缘不顺。
他将签放在了桌案上。
眸光静静地端详着术士。
沈云州清冷的面容,魄人的气势若是不收敛,便犹如高山上的霜雪,让人脊背发寒。
偏偏这术士也是个能人:“呦,好像仙鹤出樊笼,脱上樊笼路路通;南北对象无隔尽,任君直上九霄宫。”
“你这个签,仙鹤离笼之象,凡事先凶后吉也。不过我观你面相,你这面相,不得好死啊。”
一句话,便成功让沈云州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宋思弦忍不住心中给他举蜡:这仁兄,你是真勇啊!
你出门摆摊,可看黄历了没有啊。
果然,沈云州倏地笑了,抬头看向这术士:“先生今日出门,可卜吉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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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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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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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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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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