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自己都没办法医治,该如何?
宋思弦脑子里乱乱的,她对沈云州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是功利心的。
沈云州这个人权倾朝野,手段狠辣,她不得不赔着小心。
可随着跟他相处的时日增多,她发现他固然有毒舌狠辣的一面,也有细心周到的一面,起码对她来说,沈云州的确对她很好了。
他一个戒备心如此重的人,对她可谓开诚布公了。
相识的一幕幕,都在她眼前闪过,她提笔的手,不由得哆嗦起来。
她下意识地写药方,乌药顺气汤,四磨汤,归脾汤。
可写着写着,心还是很慌。
她终于落了笔。
一动不动地盯着脉案看,连天什么时候黑的都不知道。
沈云州进屋的时候,很是疲惫,原本营州、牧州早该收回,原晋王的财力,根本不足以支持叛军这么长时间的人吃马嚼。
显然背后有神秘的力量在暗中资助。
探子来报,叛军粮草补给到位,近日要有大动作,前些日子才收复的城池,叛军又要攻克。
一些人在讨论如何推进,如何抵御,反复推演。
忙起来,便没日没夜了。
最后还是太子身子晃了一下,大家才不得不散了。
沈云州这才想起来,他似乎忘了什么。
他原本心里有些忐忑,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宋思弦呆呆地坐在桌子上。
屋里连灯都没点,黑暗一片。
他快步走近,将灯点上,这才发觉桌子上写满了药方。
他随手看了一张,归脾汤,怔忡,患者自觉心跳剧烈。
归脾汤是从济生方的基础上,加当归、远志衍生而来,人参、白术,茯神、黄芪……治心脾两虚,亦或是崩中漏下。
崩中漏下应是妇人的病症……
他随手放下,以为宋思弦是无聊,整理药方累了。
他见过宋思弦各种惫懒的样子,或是稀奇古怪,或是伶牙俐齿,反正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如此安静的时候不多,他不顾满身疲惫,从后将人拥在怀里:“累了?”
宋思弦啊地一声,回神。
这才发觉天已经不知不觉黑了下来,她抬手摸着沈云州的手,不答反问:“你呢?是不是累了?”
耳边落下了他的吻:“身体上累,不过若是在床上征服自家女人,不累。”
他本是玩笑话。
宋思弦一时之间,居然心中觉得涩然。
“身体可有哪里觉得不好?”她又问。
沈云州这才觉得她不对劲,身子不由得顿住,转头认真打量了宋思弦一眼,见她眼睛有些红。
“哭了?”
宋思弦说话也瓮声瓮气,含糊应了一句,抬手就要抓沈云州的手腕。
沈云州却抬手避开了,蹙眉道:“不是说了么,不要随便老切脉。”
他刚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一看,就见桌子上的药方下面似乎有脉案。
脉在筋肉之上,乍疏乍密,散乱无序。
脉在筋骨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至而复作……
他随意扫了两眼,脑海里闪过两人床上嬉戏,她不留痕迹触碰他手腕的场景……
于是心下了然,待看到脉案上的水滴印记时,他双眸定住。
宋思弦看起来没心没肺,实则——
也是个心狠之人。
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哭是她们的武器,可以哭得梨花带雨,声声哀切。
但是印象中,宋思弦是不爱哭的,无论是查抄尚书府,还是下大狱,母女重逢之时,她也是笑着的。
唯一她见过红了眼眶,便是她看见丁延的时候。
所以他心中不自在。
可如今看到纸上的泪滴,他原本繁杂纷乱的心,仿佛被温水包容,遍体生出暖意。
她心中,是有他的。
他轻咳了一声,在宋思弦身侧坐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晚膳可用了?”
宋思弦摇头,哪有心情吃。
“正好,我晚上也没吃,一起用膳。”沈云州说着,朝外吩咐了一声。琇書網
不多会儿,晚膳便摆好了。
沈云州利落地起身,将宋思弦写的脉案和药方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一旁。
刚坐下,就见到宋思弦直直地盯着他。
“怎么了?”他有些不自然。
宋思弦单刀直入:“我想切你的脉,你路上受伤,后来昏迷不醒,醒来的时候,七窍流血,若是身体有恙,好及时调理。”
沈云州闻言一顿:“先用膳,用完膳再说。”
宋思弦哪里有胃口,不过见沈云州云淡风轻的样子,的确不像是病入膏肓。
只是他眉梢都带着疲惫之色,为人又向来会装。
她倒是一时看不明白了。
正想着,脑袋一疼,被他用筷子敲了脑门:“西湖醋鱼。”
宋思弦脑子里想东西,随手就夹了一筷子,没等咽下去。
忽然顿住——
她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她仰头捂着脖子,一手死死拽住沈云州。
沈云州侧头看到她,脸色腾得变了:“可是卡鱼刺了?”
宋思弦啊啊两声,点头。
这头沈云州已经凑到她面前,将手探入她口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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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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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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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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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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