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自桥头过来,宽肩腿长,伟岸瘦削,一席暗色云纹官服,披星踏月而来,将满地银辉踩在脚下。
宋思弦蹲在门外,看到人影时,简直都要欢喜哭了。
娘的,再不回来冻死她了。
她端着盘子,凑上来:“大、大大人。啊、阿嚏——”
她揉了揉鼻子,沈云州似乎没看到他,径自朝前走。
宋思弦在他背后狠狠地揍了他一下,却并不知道前面那人侧头看了下脚下的月光留影。
早已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只是他心情好,不拆穿而已。
宋思弦面上带笑:“大人您回来啦,大人,如今这天气越发冷了,您多保重啊,要记得添衣,您看您,怎么穿得这么少,若是冻病了,可如何是好,我可是会心疼的……”
宋思弦一边狗腿地说着,一边跟在沈云州身后。
沈云州听到这里,脚步一顿,宋思弦端着木板险些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心疼?”沈云州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思弦。
忍不住想到先前回来时候,屋内一片黑暗,自己的一片好心全都喂了狗。
他倏地冷了脸,可以忽视了宋思弦,拾阶而上。
宋思弦端着药碗,刚要跟上,却见他一个转身,毫不留情地当着她的面,将门重重阖上。
——咣当。
夜里这声音极其明显,在后院里仿佛都有回声。
宋思弦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本想赌气转身就走,可想到若是不将这炸了毛的国舅爷捋顺了,明日恐怕还出不了门。
她这几日倒是不出门也行,可她还要挣钱呢。
她得多挣钱才能将姨娘救出来,宋重不是个傻的,时间长了,诓骗不了他。
到时候他要的钱,数目定然不少。
她又担心若是自己在国舅府长期不受宠,到时候宋重会不会磋磨姨娘。
她心底再次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国舅爷吗。
自己先前不是也舔着脸上门主动求睡么,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脸上再次带了笑,抬手敲门,温声道:“大人,开开门呀。”
“大人,你再不开门,我给你唱歌了啊!”
宋思弦唱歌从来不在调上,以前同学聚会,别人都抢着唱歌,她总是老老实实缩在角落。
只有快散场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变身麦霸,上去嚎几嗓子,一般来说,不出三首,定然黄摊。
她偏偏人菜瘾大,还爱唱但是从不在调上。
如今看着紧闭的门,她突然恶向胆边生,忽然开口唱道:“我在仰望呀,月亮之上呐,有多少梦想在自由的飞翔啊啊啊啊啊,多少次我来到了(liao)你的窗外,你窗前的影子呀多么可爱,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
门刷地一下开了。
“大半夜的,狼嚎什么呢。”
宋思弦硬着头皮想挤进门,偏偏沈云州只开了单扇,他一人站在那,缝隙太少。
“劳烦大人让让。”宋思弦端着药碗就想进来。
沈云州却岿然不动,仿佛没听见。
宋思弦冷笑了下,用跨步顶了他一下,沈云州没防备,骤然后退了一下。
等他缓过神来,宋思弦人已经进来了。
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搓了搓双手,冻了大半晚,到底是手冷。
“你到底要做什么?”沈云州寒着脸问。
“大人,妾身关心您呀——”宋思弦上前一步,作势要给沈云州更衣。
沈云州冷笑着站在原地,宋思弦这抬起的手,便有些抬不起来了。
“不是说关心我?”
“妾担心您身上的伤没好,所以特意过来给您换药。”
“那还不快换?”沈云州轻嗤了一声:“愣着作甚?”
宋思弦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他下巴就在自己眼前,只需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嫣红的嘴唇。
你说你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白,嘴唇这么红,让女人怎么活。
她佯装镇定地脱他以上,胸前的盘扣这次又没解开,他却并不动手。
宋思弦有些后悔,自己真真是送上门的耗子给猫当三陪啊。
她狠下心,终于用力一个使劲——
盘扣给硬扯下来了。
沈云州眼神冷凝了下,视线扫过,宋思弦没等他开口,一把抬手捂住他嘴:“不、不是故意的,我给你缝!”
沈云州颔首,宋思弦收回了手。
外衫终于脱下来,她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绑带还是上次她给换的。
“这几日没换药?”她一愣。
沈云州也楞了下:“忘了。”
他每日大事小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脑子里要想的东西也太多,这等小事,他哪里记得。
宋思弦蹙眉,忍不住碎碎念道:“大人啊,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般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沈云州通常一个眼神过去,对方就自动不讲了。
偏偏宋思弦刻意忽略了国舅清冷的视线:“妾身说过,身体才是本钱,没了身体,便是手中握着再多的权利,也不能去地下享用……”
沈云州嗤笑了一声,到底是没吭声。
宋思弦一边嘟囔一边给他换药,他身上的箭簇伤,伤口倒是不深,可一般箭簇都带倒钩。
他显然中箭之时拔箭了,引得伤口的皮肉外翻,再加上没按时换药,伤口明显发白,有些肿胀。
她一边吹了吹伤口,一边继续碎碎念道:“大人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切忌不要拔箭,无论是刀伤还是箭伤,如果你不动,血流不了多少,可若是拔了刀,反而会引起大出血……”
她给他科普知识,身下的人却没动,安安静静。
宋思弦一边说一边上药,一边吹气,一边又给重新绑上了绷带。
沈云州中箭的地方在肩膀,打绷带要胸前胸后绕,绕到了最后再次出现上次那样,她低头咬开了绷带,却发现打结的地方再次在他背后。
于是,她也没多想,上前几乎是拥着他,在他身后系上。
沈云州明显身子一僵,他垂头看着眼前的人,她胸前山峦不时顶在他前胸。
偏偏惹火之人一无所觉,他侧头想要看看胆大妄为的她。xiumb.com
恰好她却也想跟他说什么,一个侧头,她便嘴唇滑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宋思弦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她本想说不是故意的。
却没曾想头上再次传来那人的低笑声:“这招欲擒故纵,你用的很好。”
诶?
她啥时候欲擒故纵了?
宋思弦瞪目抬头,刚想辩驳,眼睛骤然睁大。
他的唇压在了她唇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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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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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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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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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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