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的都是些熟悉的街坊邻居,见到凝香,大老远就有孩童朝这边跑,欣喜地叫嚷着:“凝香姐回来啦,凝香姐回来啦,凝香姐,给冬儿讲故事呀——”
“凝香姐,喜儿也要——”
两个娃正说着,又有个门牙刚掉满嘴漏风的小娃性子慢磨蹭着跟了上来,软软糯糯道:“凝香姐,鹅也要……”
凝香笑:“姐姐这会忙,等一会闲下来你们来我家院子里。”
说着,从身上斜挎的布包里掏出牛纸包,扯断吊绳,四下掀开,摊开一看。
是灶糖。
“答应给你们买的糖,你们几个去分了吧,别吃太多,晚上不能吃……”
娃儿们兴奋地尖叫着,接过纸包蹦蹦跳跳地跑到角落分糖去了。
宋思弦也不由得被孩子的笑声感染,一时出了神。Χiυmъ.cοΜ
凝香又将一块糖递给了宋思弦:“神医,要尝一块么?”
宋思弦本想说不用,可抬眼看了下凝香,到底接了过来,掰开了一半:“我一小块就够了,剩下的你吃。”
凝香摇头:“我不爱吃糖。”
宋思弦看着手里半块糖,又看了下板车上睁着眼睛的泥人。
随手将糖塞到了他嘴里,泥人身子一僵,蜷缩起来,想必还是记仇。
宋思弦不甚在意,擦了擦手:“走吧,前面快到了吧。”
“是的,前面街就是。”
街口有棵大枣树,树干并不直,歪歪曲曲的,长得不甚美观,可看起来就有些年头了,树上结的枣大又多,密密麻麻。
三五大一点的孩童手里拿着长杆子,在那打枣。
一打就簌簌掉落一片,孩子们哇哇大叫,哈哈大笑。
树荫下,有个大石圆桌,以及几个石凳。
几个耄耋老人在那下着象棋:“上马——”
“没炮了嘛——你这棋臭!飞象不就好了嘛……”
凝香一行人拉着板车载着男子,远远走来,就引得许多人瞩目。
“香丫头孝顺啊……”
“这香丫头有本事的嘞……”
“她心底善着呢,傻柱年前发疯半夜出走,掉水淹死了,家里就剩下落炕的哑婆婆,也是她隔三岔五过去探望……”
“听说老凌腿脚不好?”
“嗯,这几天好像没下地,香丫头正愁着呢……”
“这是又救了人回来?”
“看样子是。”
“丫头,要帮忙吗?”
“老夫给你搭把手呀——”
凝香笑着拒绝:“不用了唐大爷——”
可众人不由分说,有人先行一步去拍门,也有人过来抬板车上的人。
宋思弦完全没有插手的份,倒是乐得清闲,插手在一旁看热闹。
直到凝香过来问她:“神医,现在应该怎么办?”
“第一,用温热的水给他简单清理下。”
“第二,按照方子抓药。”
凝香应下,又转身跟一个憨厚的大个子说了什么,大个子挠了挠头,脸烧红到了脖子根儿,只说了句:中。
几个人就又去灶房忙活了。
宋思弦看着院子里很是利索,还有个竹编的躺椅,想到一时半会用不上自己,自己也不能走,索性躺在椅子上摇晃了会。
险些睡着,等凝香再来叫的时候,她才去偏房看看病人。
不过是简单的清晰了下,原本衣衫褴褛的男子看起来便截然不同。
唯一变了的是眼神,不同于先前的恳求。
此时的眼神,全是漠然。
仿佛众人折腾的这些都与他无关,宋思弦瞥了他一眼,他显然看到了,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脸上被打肿成了猪头,眼睛都是肿的,矜持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偏宋思弦也不拆穿,写了方子,等凝香将药喂给他了。
这才缓缓站起身:“既无事,我便走了。”
凝香欲言又止,宋思弦忽然想到她爹。
“对了,你还要让我看下你爹的情况是不?”
“是。”
宋思弦点头:“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凝香爹在另外一屋,穿糖葫芦的布局,一进门就是烧火炕的灶台,然后进门是一个屋,屋里杂而不乱,炕上铺着席子,席子上躺着一个人,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袋。
宋思弦抬眼又看了看,直走里头还有个里屋,想必应该是凝香的住处。
老爷子见到凝香身后跟着的宋思弦,惊了下,坐起了身子,急忙反扣了烟袋灭了烟。
“阿香回来了啊,这位是——”
“爹,这就是孩儿之前跟您说的神医。”凝香笑着介绍,一边拿起一旁的凳子,移到炕沿边。
宋思弦谦虚一笑:“过奖了,不过只是混口饭吃。”
说着,也顺势落座,掐上了老爷子的脉搏。
她眉头微微皱了下,又抬头对老爷子道:“脉象上看,中气旺盛,却气息凝滞,似乎曾经受过外伤,我能看下伤处么?”
随着宋思弦的话,凝香连连跟着点头:“神医说得没错,我爹年轻的时候是柴夫,经常需要上山砍柴,有一次不小心落入了捕兽的陷阱中,脚受伤了。”
“深可见骨?”宋思弦问。
“是的,深可见骨。”凝香说着,慢慢将老爷子的裤角向上挽起,宋思弦看着他的腿,再次皱了皱眉。
他的腿,自脚腕处到小腿处,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甚至是深黑色,伤处显然并没痊愈,这么多年都没长好。
更有甚者,还隐约有溃烂之势。
宋思弦叹了口气,抬头对凝香道:“老丈的这个腿,病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吧。”
凝香脸色微微发白,她迟疑着看了自己爹爹一眼,转头对宋思弦说道:“应该有五六年了,之前还好些,只是最近几年,感觉他的腿疾发作的厉害,下地都开始吃力了……”
宋思弦:“《灵枢》有云:‘五脏皆柔弱者,善病消瘅’本脏脾脆肾脆,则俱善病消渴易伤,老丈想必当年打猎落入陷阱,是从山上摔下来的——”
凝香爹漫不经心的脸上,神情忽然正色:“正是。”
“所以,你不仅仅是腿上有外伤,其实你还有消渴症。”
凝香困惑地看着自己的爹,刚想说什么,就见宋思弦冷了脸。
“凝香姑娘,你还是另找旁人吧,令尊的病,我看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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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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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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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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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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