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弦抬手替姨娘挡住灰尘,等放下袖子,胳膊被宋珂之一把捏住,扯了个踉跄。
“说,是不是你踩死爷的大将军?”宋珂之瞪着眼睛逼问着宋思弦。
宋思弦一手被扯,情急之下出于本能,另外一手顺势从头上拔出了一根发簪。
发簪是她画了图纸,让姨娘找人给她打的双别簪,一簪抽出,另一簪还可固发,簪头是纤细银针,针上淬有她自制的毒,是点穴的利器。
她本想扎倒宋珂之一了百了,余光却看到方柔惊呼一声,朝着自己连连摇头,示意不可。
宋思弦知道宋家再是不堪,姨娘始终记着幼时落难受过宋家老太的一饭之恩。是以无论受到什么样的磋磨,都逆来顺受,不愿害宋家。
宋思弦心里一叹,被动啊。
她一个抬手,不留痕迹地将发簪复插回去。
再转头时,眼眶刷地一下红了,抬头眨巴眨巴双眼委屈地看着宋珂之:“哥哥,阿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将军是谁呀?……”
宋珂之虽然纨绔,却自诩名流,素来讲究怜香惜玉。
看着红着眼睛犹如小白兔一般柔弱的宋思弦,满腔怒火到底还是散了些。
他扯了下嘴角,虚伪地笑了下,略松了手:“六妹妹乖,大哥有个蟋蟀,早上跑了,你看到没有?”
宋思弦凝神想了下,忽然点了点头:“早上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我还给管家指了下,怎么,没找到么?”
她面上无辜,心中冷笑:花园里草丛中,别的东西没有,蟋蟀可多着呢。
天底下的蟋蟀再怎么变,也都是黑色的,不可能长成蛤蟆样。
她算不上骗人。
“你真看到了?”宋珂之叹气:“这帮废物,没找到啊……”他说着,再次死死盯着宋思弦,“有人跟我说,亲眼看到你给踩死了——”
“啊?”宋思弦故作讶异,“我踩死的……哥哥是说这个么?”
宋思弦顺手脱鞋,将鞋底翻了过来,作势要将鞋子递过去:“方才进屋看到一只蟑螂,所以妹妹就踩了一脚——”一边说,一边拎着鞋子往他面前凑。
宋珂之闻言,身子后仰,嫌弃地捏着鼻子:“我找的是大将军,又不是蟑螂,快拿走——”
“哥哥,你看一下啊……”宋思弦委委屈屈,泫然欲泣。
宋珂之连连摆手:“快拿走,姑娘家家的,怎么这般粗鲁……”
“爷——”他话被来人打断,外面跑来两个小厮,如献宝般,一人手中捂着一只蟋蟀:“大爷,奴才抓到了一只蟋蟀,不知道是不是大将军,您看看……”
“大爷,小的也抓到了……”院外还有人一声接一声地惊呼,显然也捉到了。
“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听到找到大将军了,宋珂之的注意力瞬间被转走,喜上眉梢,刚要转身,袖子被宋思弦扯住。
“大哥,妹妹也去给你抓蟋蟀去!”
“不必了。你好好休息。”
宋珂之看着小厮捉的蟋蟀,嫌弃地摇头:“不是这个,我的大将军腿上都是毛,很威武……”
“爷,你看看小的这只呢?”
“这只……好像有点像……”
外面陆续还有人找,宋珂之走到门边,瞪了眼门边脸色煞白的丫鬟,急匆匆走了。
宋思弦擦了擦眼睛,松了口气,姨娘拉她起身,嘴唇微动刚要开口,却被宋思弦摇头制止。
她脸色冷了下来,转头看向门外:“夏草,这一大早,你从哪来?”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翠绿纱裙的丫鬟,容貌不错,眼睛很大,滴溜溜正转个不停,正是宋思弦的贴身丫鬟夏草。
听到宋思弦问话,她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竹篮拎起来:“小姐,奴婢刚才去厨房给你取饭去了。”
宋思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下吧。”
夏草将东西放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宋思弦冷笑了一声。
她身边有冬虫夏草两个婢女,冬虫木讷脑子一根筋,夏草头脑灵活,心思却不正。
如今她要嫁到尚书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府上,夏草如今上蹿下跳的,想必在要找出路另攀高枝呢。
她回想起刚才夏草的穿戴,透光的纱裙,紧紧的束腰……
是存了勾搭宋珂之的心。
只不过宋珂之此时满脑袋都是他的威武大将军,根本没注意到而已。
昨日夏草跟着自己去的宴会,被自己支开就独自回府了,今早又引得宋珂之过来,想必脚下踩东西也是她告诉的宋珂之。
呵,想踩着自己上位?
想得倒是美。
“思弦,等有机会,还是将夏草给换了吧。”女人最懂女人,姨娘显然也看出来了。
“对了,冬虫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姨娘奇道。
冬虫性子敦厚,与陆管事的儿子定了亲,夫人要将宋思弦嫁给老尚书的消息,也是冬虫告知的。
眼下这么重要的时候,冬虫反而被宋思弦打发回家了,方柔十分不解。
“陆管事的儿子性格憨厚,陆管事也有本事,家风很正,冬虫嫁过去是享福的,万一我真要嫁去尚书府,冬虫那个轴性子,肯定是要跟过去的……”
宋思弦叹了口气:“我不想连累她。”
既然是虎穴狼窝,又何必牵连她。
姨娘眼眶再次红了,叹息:“这么多年,也就冬虫一心一意地对你……”
“小姐——”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人影风风火火跑来,许是跑得急了,满头的大汗,不停地喘着气:“小姐,我回来了——”
两人吃惊转头,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丫鬟,身上左一包右一包腋下也夹了一个包袱,肩上还抗了一个硕大的擀面杖。Χiυmъ.cοΜ
正冽着嘴呵呵地傻笑,不是冬虫又是谁?
“小姐,我回来啦!”
宋思弦无奈扶额,忍不住问:“你回来干嘛,不是让你在家待几日吗?”
冬虫敛了笑,将身上抗的东西放下,神神秘秘地进屋关门。
“小姐,听虎子哥说,府上要挂灯笼了……奴婢怕你吃亏,在家睡不安生,提前回来了……”
宋思弦:……
“奴婢听虎子哥说,夫人说这亲事如今板上钉钉,就是绑也要将你塞进娇子嫁出去……”
说着,她举了举婴儿手臂粗的擀面杖:“小姐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必须跟您共进退!神挡杀人,佛挡杀佛!”
靠一根擀面杖?!
宋思弦是又感动又好笑。
冬虫本是嫡姐宋涵弦跟前的二等丫鬟,先前肚子莫名其妙变大了,怀孕一般,险些被逐出府,寻短见的时被宋思弦救下,私下给了几幅药,吃了肚子消了下去。
后来找了机会来到了宋思弦身边来伺候,对她忠心耿耿。
就是力气大些,头脑略简单些。
宋思弦看着擀面杖,上前拍了拍她肩膀:“好样的,你家小姐就靠你了。”
“真的?”
“真,比真金白银都真!”国舅都没你靠谱,宋思弦玩笑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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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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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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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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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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