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这就过分了。
男人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君主跪祖宗。
便是妻子都不能跪,又何况是故人?
宋思弦心里窜起了火,若是堵嘴的布拿走,她能用下三路不带花样骂得王瑾之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可如今被堵了嘴,满身才华施展不开来,她呜呜了两下。
就听咚地一声。
沈云州利落地跪倒了。
宋思弦不可置信地从缝隙看过去。
这次眼泪是真没忍住,夺眶而出,汹涌澎湃。
蝇营狗苟之人卑躬屈膝讨好,习以为常。
可高傲如他,强势如他,高岭之花为她低头。
她何德何能?
王瑾之显然没想到沈云州会做到如此地步,唬了一跳,震惊地跳了起来。
“你疯了!”
王瑾之眼泪不由得也从眼角滑落,“你不是最看重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吗?你放我回去,兴兵以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大局……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云州么?”琇書網
“江山社稷,守护百姓,大局为重……”沈云州肩背挺直,丝毫不怯。
“可她也是百姓。我想守护她,江山没了我,还有其他人守护。若是我跪一下,她能安好,跪一下又何妨。”
“你不要脸,不要颜面了么?”
沈云州嗤笑道:“面子?男人的颜面与自己女人的安危比起来,值几个钱?”
王瑾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通红,豆大的泪水噼里啪啦掉落。
也不知道沈云州的那句话触动了她的伤心处,她本想折辱他。
想不到最后折辱的却是她自己。
她曾经为了荣华富贵,舍弃了婚约,背弃了故交。
她心里十分坦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能当王妃,能当皇后,能当凤凰谁愿固步自封,屈居人下。
可真的嫁过去……才发觉,荣华富贵,金银珠宝对他们来说。
实在是唾手可得,反而是最不值钱的。
最值钱的,莫过于枕边人的一心一意。
可她却不经意间丢了这样的人。
王瑾之只觉得自己素来冷硬的的心,瞬间撕裂个粉碎,仿佛数九严寒破了洞的窗,冷风簌簌地灌。
将她整个人都冻住了。
“原来你居然可以为她做到如此……”王瑾之喃喃道。
“你起来吧。”她并没有谈判成功的喜悦。
她径自看向沈云州的身后,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即便是隔着墙,宋思弦都觉得后背一凉。
沈云州缓缓起身,似乎打了败仗。
宋思弦格外地难过,这时却听到脚步声响。
原本离开的胡二去而复还,胡四不见了踪影。
一个绿衣服丫鬟,忽然窜到王瑾之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了什么。
她原本平静的脸骤然变色,抬头看向了沈云州。
“怀瑾,你——”
沈云州此时已经坐回了椅子上,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茶。
“王家阿姊,棋逢对手,筹码要一致,才能谈判。否则,只是一方无条件的退让,夫子教的,你忘了吗?”
“衡儿,衡儿身边的富贵是你的人?”王瑾之恨得将手中的茶盏砸到了地上。
“你跟我在这,虚以委蛇,故意拖延时间,原来是拿了衡儿来要挟我——”
王瑾之气得颤抖。
“王家阿姊,你我当然都想无所畏惧,只可惜,人无完人,你我都有软肋。”
宋思弦没想到形势转变得如此之快,若不是手被背到了身后缚住,她都想给沈云州鼓掌了。
干得漂亮!
“怀瑾,稚子何辜?”王瑾之凄然道。
“思弦本也不该卷到无畏的纠纷中。”沈云州捏了捏手指。
抬手挥了挥,胡二恭敬地站到了他身后。
王瑾之瞬间没了谈判的筹码,不过她冷笑道:“不过是个孩子,只要我活着,换个人继续生便是……”
她说着,看向沈云州——
宋思弦都想说,不过是个女子,以后再找便是!
她都想当沈云州的嘴替!
不过这句话只在她脑海里略过,她便叹了口气。
若是这话从沈云州的嘴里说出,钝感如她,心里还是会难受的。
沈云州捏了捏手指:“阿姊又何必说气话,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衡儿是你身上掉下的肉,若是能如此轻易的舍弃,阿姊又何必苦心筹谋如此。”
王瑾之缓缓闭上了眼,“我本以为,你会说,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当年她嫁人以后,曾经族人看不过,过来骂了她一通,后来又去安慰沈云州,两个人把酒言欢。
最后,那人传回来的话,便是沈云州的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是以,后来他但凡定下了未婚妻,都成了她拔出而后快的一根刺。
“我也很想说这句话。”沈云州说着,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
目光却好似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遭。
“只可惜,钟爱一人,那人便是世上的唯一,无可代替。”
沈云州长长叹息道:“那人可能迷糊,可能小气,可能气人,可能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跑去跟尸体打交道……甚至还能跑去给人打幡摔盆,跪地哭灵……”
王瑾之:……
“你我生于世家,长于世家,蝇营狗苟,精于算计。却不曾想,世上也有人努力地活着,不过是为了讨生活。有人专注眼下,拿着小小的银两,为死者昭雪,为冤者鸣冤。”
“阿姊,不是穿着绫罗绸缎,吃着燕窝鲍鱼,就真的高人一等,你我不过是庸人而已。”
王瑾之脸上血色褪尽,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是被这样的宋思弦给打败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他心里留下一席之地。
却想不到,都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衡儿给我,送我们出城,等安全之后,我让人将宋思弦给你送回来……”
宋思弦这个气!
这跟没抓人有什么区别?
看她这个样子,根本不会出城之后,告诉沈云州自己所在。
她根本不打算放人。
王瑾之率先开口道:“谈判总归有占上风和占下风,银子免了,但是必须让我们先出城,谁让宋思弦对你如此重要呢。”
若是眼神能杀人,宋思弦分分钟将王瑾之扎成刺猬!
不能答应她!
“可以。”沈云州再次答应得痛快。
仿佛只要沾上了宋思弦的安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
都可以妥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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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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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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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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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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