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必须和离!还请大人做主!”这婆婆说完,咣当一下狠狠地朝着傅行止磕头,头触碰在石头上,额头红了一片。
傅行止看向那人的儿媳妇,却见她茫然无措,转头看自家相公——
那男人一口一个错了,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这女子就小心翼翼地扯着婆婆的袖子:“娘,娘您消消气……相公他……他说他错了,您就相信他一次吧。娘……”
这年轻媳妇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兔子一般,十分温顺。
泪水大滴大滴落下来,婆婆反而抬手才她擦泪:“娘对不住你……这个儿子老婆子约束不了,怕是废了,你还年轻,你再找一个……”
“这是什么浑话!”一旁的儿子看不下去:“阿兰她中意我,我跟阿兰情投意合,娘您为何非要棒打鸳鸯……”
“是不是——”他扯着阿兰的袖子,阿兰哆嗦了一下,整个身体都靠向了自己婆婆。
她仰头孺慕地看着婆婆:“娘,阿兰远嫁过来……父母族人也都不在了……和离了,我应该在何处落脚安身?”
一旁的男人道:“就是就是,她也没地方去,娘你就行行好,可怜乐可怜阿兰……”
这夫人恨的一巴掌拍在了儿子的后背上:“你个不省心的,你明知阿兰孤苦伶仃,除了咱们家没有能收留她的地方,所以你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
“不行,今日必须和离!”
傅行止静静地听着,眉心蹙了起来。
“这位阿婆,和离要兼顾双方的意愿……”
“我不同意!”男人梗着脖子道。
傅行止于是目光看向了阿兰。
阿兰茫然无措,不停地撕扯着帕子。
傅行止见状,转头厉声呵斥老婆子:“既然夫妻情投意合,那定然是你这个无知妇人从中挑拨,居心何在?来人啊,给我打——”
说着,就要让人拉婆子出去。
他刚吩咐完,转头就对上宋思弦的双眸。
傅行止一怔,却很快别过了脸。
宋思弦倒是没觉得傅行止昏庸,他是衙门里有名的断案公道。
想必如此做,定然有原因。
静观其变便是。
这阿兰一听要打板子,吓得立刻上前抱住了婆子:“不要,大人别打我娘……”
“不是我娘挑拨离间,不是这样的……”
这婆子显然也被傅行止的一系列迷惑操作给弄懵了。
一般夫妻和离,私下签和离再到官府备案便成。
除非是一方不愿,那么就只能官府来判。
到了官府也无非是两种结果,
一种是大老爷判了合理,官府都亲自判了和离,一般再不情愿也不会再过多纠缠……
另外一种,无非是青天大老爷不判和离。
可如今不仅不判和离,还要将她责打一遍,是何道理?
婆子性子刚强,是个泼辣的。
“大人,婆子我不服!死也不服!”
傅行止朝着姚远使了个眼色,姚远心领神会,上前就要拖拽婆子:“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家亲,这女子一介孤女,你非要强行逼人家和离……不是明摆着让人去死吗……”
说着,就要将婆子压在凳子上,这阿兰立刻抓住自己婆婆,连连摇头哭着求傅行止道:“大人明鉴,别打我娘……娘的确是为我好……”
傅行止问道:“你不想和离,她非要让你和离,好在哪里?”
说着,微抬下巴:“打——”
“别打!”阿兰上前抱住了婆子,“别打,不是婆婆逼我和离,是——是、是我想和离……”
“阿兰!你想死了是不?”一旁的汉子听闻顿时瞪大了眼睛,怒着扯了袖子。ωωω.χΙυΜЬ.Cǒm
阿兰见状吓得惊叫一声,直接窜到了阿婆的身后,浑身发抖。
阿婆道:“大人明鉴,我儿不饮酒的时候,是十里八村的老好人,可喝了酒就不是他了……”
“动辄对阿兰非打即骂。醒了又跪倒磕头认错……”
“婆子上个月去庄子吃老街坊儿子的喜酒,一时没在家,哪曾想……回来一进门,就看到阿兰倒在血泊里,被打得奄奄一息……”
“肚子里成型的孩儿活生生打掉了,这个畜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说会好的会好的,可什么时候才能好?”
婆子想到那个成型的胎儿眼泪止都止不住:“都有了孩子,都能对阿兰下死手,他没救了……”
周遭的人听得义愤填膺,包括宋思弦。
宋重之便是喝酒回府就大人毁物,方柔脸上经常有伤,不是被大力推倒,便是被掌掴……
宋思弦平生最恨得,便是对弱女子下手的男人。
大家谴责的目光齐齐转向男人,男人似乎不自在起来,轻咳了一声:“非、并非故意的……”
“也不过是一时失手……”
婆子抬手擦着脸上的泪,“你们老刘家从根上就烂了,你爹活着的时候,就打我,当时你还小,还说要保护我……”
“后来也是逼得我狠了,操菜刀砍过去,他才吓得收了手……”
“后来病死了,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啊。”
“我让阿兰拿到砍你,砍死了我守着阿兰过!”
阿兰哭得摇头:“娘、娘我不敢……”
周围终于看明白了,这男人不是人,婆婆却的确是个好婆婆。
谁能不错眼珠地盯着两口子过日子。
“谁能天天盯着他,老婆子身子康健多活几年还能照顾阿兰,万一两腿一蹬身子埋了土,阿兰那个时候上无父母,下无孩儿,夫君不体恤,她又是个硬不起来的,到时候让她怎么办?”
“莫不如趁着她还年轻,养好了身子,早早和离,再找个知冷知热的,生个一儿半女……”
“就算她不是我儿媳,她也是我的干闺女!”
阿兰眼泪哗哗地流:“娘……阿兰、阿兰只是舍不得您啊……”
周遭的人有得听了十分感动,泪流满面。
宋思弦也十分唏嘘,从来都是恶婆婆,如此好的婆婆真的太难得了。
傅行止敲了惊堂木,缓缓开口道:“刃多磨而锋,人难得而珍。”
说完看向了阿兰:“情似河滨垂钓,须备其喜饵,是则愿者上钩。非则尽其力而仍难为,非双向之合,果亦难佳。”
“本官判决准许两者和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完,再次拍了惊堂木。
周遭的人看了连连点头,俱是心服口服。
傅行止转头看向师爷,师爷已经奋笔疾书,很快将和离书写好。
男子头上出了汗,不敢抬头看威严的傅行止。
签字画押很利索,宋思弦冷哼了一声。
有时候男人便是如此,遇到强硬的才会害怕。
是懂挑软柿子捏的。
反倒是阿兰,拿着毛笔迟迟不下笔,身边的婆子不断地催促她,干着急。
傅行止走到她面前:“阿兰姑娘,你有如此替你着想的婆婆,是你之幸,屈身献笑,反招人嫌,‘身心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阿兰这才下定了决心,抬起笔签下了和离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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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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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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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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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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