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已经涣散,但是看着妹妹的脸,却执意不肯闭眼,锦衣卫的话他也听到了,他若死了……
玲花落入锦衣卫手中,恐怕是要凶多吉少。
可如今他浑身血流如注,已经起不来抵抗了,全身的力气,只有手指上的这些了。
等看到国舅的脸时,他双眸睁大,显然比看到了阎王爷还要害怕。
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吱咯吱在响。
国舅爷的凌厉手段,大曦上下无人不知,玲花若是落在锦衣卫手上兴许还能留个全尸,若是落在猫不留手上……铁定不得好死。
他浑身抽搐着,仰头想恳求,可长大了嘴却已经发不出声响了。
便看到国舅爷视线扫来——
却是看向……小宋?
他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许多……为何显国公如此权势,却一日之间烈火烹油,山崩地裂轰塌得彻底。
他脑海里又想到了宋思弦颈侧的痕迹……
她的确是有男人,她的男人——
看到周遭迟疑,犹如怯怯小猫一般着不敢进门的锦衣卫。
又看到了国舅爷的眼神——
他一瞬间明白了。
国舅只停留了一瞬,便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国舅是放过他了,不,准确地说,是看在宋思弦的面子上,放过了玲花一命……wWW.ΧìǔΜЬ.CǒΜ
老天开眼,他最后侥幸居然是撞开了宋思弦的门。
他欣慰地笑了,仰头看向宋思弦,口型不断地说着谢谢对不住……
他已经看不清脸了,脑海里都是大伯大伯母做好了一桌子的菜呼唤他来吃,“大郎,快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是你的妹妹玲花,以后你们互相照应,相互扶助……”
他仰起的头终于重重垂落,手也松了下来,却是含笑瞑目。
“哥哥——”玲花过来抱着老张呜呜地哭:“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宋思弦看着哭成泪人的玲花,心下一叹。
她的确是不愿意多管闲事,一则她跟老张没有交情还有私仇,二则她不愿意坏沈云州的事。
沈云州若是想杀一个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全城缉捕,大费周章的,不会是他闲来无事闹着玩的。
她想了想,到底是追了出去,门外的锦衣卫早就散得干干净净。
宋思弦下意识地顺着巷子往外走,不过耽搁这么会功夫,就找不到沈云州了。
她转头四处看了下,已然没了沈云州的人影。
她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回走,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窜出,紧紧拥入了怀中。
宋思弦后背便是熟悉的身影,她一时之间居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能觉察到那人垂下头,不断地狠狠地嗅着,如狗一般。
宋思弦不由得好笑:“沈云州,你是真的狗!”
“只是想清晰记得你的味道而已。”
他手紧了紧,却是往她怀里探来:“还疼么?”
宋思弦转身,便对上了沈云州的眉眼,胸口被他情动之时狠狠地咬了一口。
如何不疼!
“你让我咬一下,便扯平了。”宋思弦没好气地道。
说着,便要上前咬他。
沈云州却一个劲儿地靠后,十分灵巧地躲避了开。
宋思弦更气,沈云州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想咬便多咬几下,不过扯平却是别想了。”
他们之间,也扯不平。
——他不许。
宋思弦听懂了他言外之意,冷哼了一声,却是从怀里掏出了瓶子,从里面又倒出一枚药丸。
放在了沈云州的手心里。
沈云州有些诧异:“这是?”
宋思弦笑得狡黠:“避子汤胡一不小心打翻了,这是我做得绝育药。你喂我——”
沈云州一时没动,叹息道:“这次我没有万胜的把握,将军百战死,我若是不能凯旋,你若孑然一身,还好改嫁。你若带着孩子,世道艰难……”
宋思弦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绝育了,万无一失!”
“胡闹!”沈云州冷下了脸:“若是——”
“便是我不能凯旋归来,你改嫁旁人,无子嗣傍身,孤苦终老……”
沈云州居然说不下去了。
“所以,你好好的活着回来。”
宋思弦不由分说将手中的药丸放在了沈云州的嘴里,然后忽然搂住了沈云州的脖子,踮脚要从他嘴上衔——
沈云州唬了一跳,绝育药如何能亲口喂给她?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下意识地将整个药丸囫囵吞入了口中。
只粗略咀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
吃得太急,噎住了,忍不住躬身捂着脖子咳了数声。
宋思弦不紧不慢地给他拍着后背:“不过是大山楂丸,你爱吃我就多给你配几瓶,吃得这般急做什么——”
沈云州连着咳了数声,脸都咳红了,这才发觉是被她戏耍了一通。
想他沈云州凶名在外,旁人听了都闻风丧胆,不说平等待之,更别提戏耍——
他气急败坏地盯着宋思弦,眼眶微微泛红,似乎要给她盯出窟窿。
宋思弦却还是淡定地笑着,全然没有一丝的害怕。
倒是沈云州后知后觉一阵后怕。
他大手一挥,将宋思弦紧紧搂在了怀里:“是我不对。”
宋思弦眼神微冷:“你哪里不对?”
“不应该给你熬避子汤,我错了。”
宋思弦讥讽道:“国舅大人思虑周全,可还能做错事?”
“应该问问你的意见。”沈云州抱着她,头在她脖颈轻轻地蹭了蹭:“无论旁人如何,你不要自己作践自己……”
宋思弦再次反问道:“我自己都不心疼,你怕什么?”
“我心疼。”
宋思弦:……
“我身上的两个蛊毒互相牵制,怀孕不是那么容易,便是真的怀了……”
“我若得胜归来,八抬大轿重新娶你进门,今生唯有你一人,唯有一妻。”
宋思弦:……
“那个女子……”
“是显国公的姬妾。”沈云州道:“斩草必除根,不过也无妨。”
“不必顾及我。”宋思弦道:“我也不是那么善良。”
“我不是个好人。”沈云州感慨着,目光灼灼地看着宋思弦:“但是在你眼里心里,我想做个好人。”
不是赶尽杀绝那般不堪。
宋思弦这才懂他刚才为何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难倒要在她面前对一个孕妇下手?
宋思弦踮起脚亲了他嘴唇:“在我心里,你不是好人。”
沈云州:……
“你是顶天立地,匡扶社稷江山的能人,我知道前路很难,但我私心希望你能平安归来。”
沈云州定住,眼里闪过泪意:“好。”
“很快便入秋了,秋意浓重,衾被薄寒,尚缺一人,为我取暖。”
宋思弦低头拉住他的手:“你可愿意?”
沈云州倏地笑了,眼角到底是晶亮了一瞬:“荣幸之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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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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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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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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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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