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子费力的睁开眼,空茫的瞪着黑洞洞的屋梁。在那么十几秒的时间里,他的神魂仍然飘飘荡荡,一时还没有从黑甜的梦里回过来。但很快,用竹竿和泥沙捆扎的土墙就开始了细微的震动,而后是一声浑厚而又响亮,在晨雾中久久回荡的号角。
王平子叹了一口气,终于翻身坐了起来。哪怕已经开春,三月的寒气仍然刺骨。王平子被墙缝间嗖嗖的凉风一激,竟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摸索着穿衣下床,心想人可真是受苦虫,往日里被乱兵驱赶,泡着比冰还冷的溪水都不觉得什么;怎么这几日只是睡了个暖和觉,竟就能娇贵成这样?
等他在门后的木盆洗了一把冷水以后,这点念头就和残存的睡意一起消隐无踪了。王平子擦拭干净双手,折身回到床前,仔仔细细地叠好他那朽木床上的粗布被子,又细细撒上了从府衙领回来的白色粉末。
前几日衡阳王扫灭侯荣叛军,为示亲亲爱民之意,特意派人赏下了许多布料。王平子捡了几块好看的,央隔壁杨寡妇做了一件短袄御寒,剩下的拾掇拾掇细细缝上,晚上盖着倒也暖和。只是这布料实在珍贵,王平子粗手笨脚,收拾时都要加几分小心。
他用心捏好了布被的四个角,这才直起身来,伸手拎起旁边的木棍,用力捅了捅墙壁。
这墙壁是用土砂砌的,抖一抖都能溅出好多石子来。果然那边咚地一声轻响,然后是一个男子抱怨似的哀叫:”这才什么时候……“
王平子皱了皱眉,心中大为烦恶。但他老实惯了,放下棍子也不做声。隔壁嚎叫了几声,还是窸窸窣窣地下床穿好了衣服。半盏茶的功夫后,内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看到他却是微微一愣:“姐夫,怎地你还不去领粥?”
王平子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昨日衡阳大王派来的贵人吩咐我们,说是怜悯我们这些病人腿脚不利索,以后就不必去府衙大堂领了,自有人送来的。”
长衫男子怔了一怔,不由嗤一声冷笑:“姐夫,你也忒老实了!粮食是怎样金贵的东西,哪里有发善心给你送上来的道理?我做亭长的时候,这些花招就不知道玩过多少。说是派人送粥,实则就是克扣虚冒,一碗粥送你半碗是有良心的,要遇着那等心狠的,怕不是一碗白水送上,还要向你索脚钱!”他说着声调略高,倒像真是为姐夫的一碗粥痛心。
王平子也不说话,只是扯了个马扎坐下,又探身拉来了床下的木盆,伸手拎起旁边的木杵,开始细细捣里面灰白的石头——前几日衡阳王派人下令,说要城中众人各尽其力各服其劳;起初大家还慌成一团,以为又是侯荣治下的什么劳役,谁知道当日分配事务,尽都是些轻巧细致的活路,不过是去清理街道喷洒清水而已。王平子腿脚不便,更蒙贵人怜悯,只是送了些石头叫他在家捣碎,每两日派人来取碎石。
这些灰白山石随处可见,王平子也不知道贵人要碎石是什么用意。但他生性老实勤勉,也晓得食人之食自当忠人之事,因此捣得极为用心。
他的妻弟在旁边磨磨蹭蹭,东瞧西瞧的也不知道在寻摸什么。按前几日的习惯,他本该是吃一碗剩粥后回房里挺尸。但今日也许是吃得饱了些,这人在内室里转了几步,又开始喋喋不休:
“姐夫,你这捣得也忒细致了!不是我说,反正上门来取的那几个人也不细查,你将就将就得了呗!”
王平子没有理他,只是加了几分力气,将石头捣得山响,想挡住这蚊子一样恼人的嗡嗡声。
他这妻弟刘良原本是江陵城中的亭长,仗着官威平日里过得颇为滋润。侯荣乱兵入城以后,他勾结了几个兵油子耀武扬威,愈发地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不料前几日衡阳王反正讨逆,数千乱军顷刻之间飞灰湮灭。所幸刘良当时在家中烂醉如泥,竟然躲过了衡阳王卫兵的搜捕。现在江陵城天翻地覆,刘良昔日的风光一扫无余,自然对衡阳王抱怨连连。王平子心下虽然不悦,但瞧在亡妻的份上,也只能忍了他的唠唠叨叨
但今日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刘良唠叨了几句竟然变本加厉,话也越发离谱起来:
“……姐夫,你不要怪我说得细碎。咱们是骨肉至亲,才肯对你说这些——你说你吧,才吃了几日的稀粥,就这么舍命卖力气?要是那几顿,稀粥断了,我瞧你还怎么过?要我说你节节劳罢,留点力气养养身子,也为日后打断打算——”
王平子当一声丢下了木棒,抬头瞪着刘良。但他拙于言辞,想来想去只挤出一句:
“大人们说过,这粥是日日有的!”
他想了一想,又添上了一句:
“这也不是稀粥,是稠稠的粥,木箸都立得住的!”
刘良微微诧异,想不到自己这个老实巴交的姐夫还会还嘴。但他口齿伶俐,哪里看得上这两句驳斥?
“姐夫说笑了!”他呵了一声,大为不屑:“我在城里和当官的混过,在军里和当兵的也混过。那些大人贵人的面目,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就算有点什么恩赏,不过也是可怜猫儿狗儿一样一时兴起,能有三日的长性都算是难得!再说了,姐夫你也不想想,真要顿顿是木箸都立得住的稠粥,那城中的存粮能有多少,禁得起几日这样的挥霍?那个衡阳王我偷偷见过,娇滴滴花朵一样的人,能有多少本事斤两?先施几日粥收买人心罢了,等——”ωωω.χΙυΜЬ.Cǒm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王平子已经霍然站起,拎着木棒向前一步,瞪大了眼睛怒视着刘良——往日里刘良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终究还是只敢咕哝衡阳王左右的下人,王平子姑且还能忍耐;但今日他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公然指斥乘舆阴阳起了衡阳王,王平子只觉脑子中嗡的一声响,终于是再也忍耐不住了。
“你,你是和当官的混过,是和当兵的混过。你,你还混得好,隔,隔三岔五的吃粱米、吃马肉。”
他心中火烧似地愤恨,但终究是言辞拙劣,只能费劲力气往外蹦字:
“你,你晓得我和你姐姐吃的什么?就是太平年岁,也只有米糠吃!你姐姐病死的时候,也就是想吃一口饴糖!你说,‘收买人心’;你说,‘贵人都是这样’?我告诉你,我告诉你——那碗粥里面是有细粮,是有精米,是有肉油的,我吃得出来!荒年要饿死的时候,你姐姐生病无衣无食的时候,我多少次想过,只要谁能给我一口猪食狗食猫食吃,我也把命卖给他!那个时候,有一个贵人肯像养他的猫儿狗儿一样,给我一口吗?现在殿下给我细粮吃,给我衣服穿,我凭什么不卖命?“
说到此处,王平子呼呼喘气。他心中还有千言万语,翻涌着想要迸流出来——
他想说,自己这一辈子没有遇到过衡阳王殿下这样的善人,为他卖了命也甘心;他想说,五六日以来,殿下从来没有说过一句的虚话假话,绝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他想说,城里受到殿下恩惠的不计其数,有很多人在家里偷偷立了衡阳王的长生牌位,大家都以为他是救世的圣贤临凡,只恨自己往日祈求不诚,才没有让这样的贵人早日降临。
然而话到嘴边,却偏偏吐不出来。王平子心中恨极了自己的一张笨嘴,抬起手来啪一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霎时间红了一片。
刘良目瞪口呆,看了看姐夫蒲扇一样的巴掌,气势登时矮了三分。然而他输人不愿输阵,想了一想还是要过过嘴瘾:”姐夫这是做什么?我——我说的也是实情。不提什么收买不收买,我就问姐夫,城里这点存粮才这么点,要是每日一碗稠粥,能顶几日呢?难道姐夫真以为衡阳王是神仙么?“
大大出乎刘良意料的是,王平子的怒气居然骤然消失了。他望了望刘良,还呵呵笑了一声,颇有嘲讽的意思。
刘良大为不悦,下意识又杠了一句:“姐夫笑什么?难道衡阳王真是神仙?”
“听你的话。”王平子慢慢道:“你觉得衡阳大王还是个凡人?”
刘良大为诧异,但他心知自己这姐夫向来不喜欢装神弄鬼,当即追问:“姐夫什么意思?”
王平子也不卖关子:“你晓得白马巷的那个张兆么?”
“张兆?“刘良想了一想点点头:”我昨日偷偷摸出去寻人换酒,看着他拄着个拐棍在走呢,怎么了?”
王平子道:“他二三十日前得了蛊病。”
“蛊病?”刘良眨了眨眼:“那他命可是真硬了,现下还能动弹?我记得江陵城也有个太守得过蛊病呢,发作了二十几日,人就没了。”
“他命硬?”王平子呵了一声:“他五六日前就不行了!本来家里都预备后事了。偏他那个儿子孝顺,跪在老子榻前哭得死去活来,不巧就叫衡阳大王身边的人听到了。殿下听后,登即就派了一位白衣的医者来——那位白衣贵人进屋之后,就拨开眼皮看了那么一眼,开了几颗白白的丸子往下一喂,张兆当场就呕出了一盆的红色虫子,今天就能走路了!”
刘良嗷了一声,险些从地上跳起来:“不可能!”
他当亭长时四处交游,听到过不少秘闻。据说江陵城前任的太守是朝里贵妃的弟弟,得蛊病后千方百计寻遍了天下的良医,但瞧来瞧去都是毫无法子。有几个名重的医者直言相告,说蛊病自黄帝以来就是医家束手,唯有三国时华佗曾妙手回春。现在华佗仙逝、《青囊》已焚,哪里还有治病的良方?朝中贵人得蛊病的不少,哪一个曾经痊愈?
往后果然不出所料,太守穷尽人力挣扎数月,到底还是病死在了江陵城里。
刘良想到传闻中蛊病而死的诸多显贵,忍不住就要开口驳斥王平子——他姐夫不知道蛊病的厉害,他可知道!这分明是下面胡言乱语,造谣煽动,给衡阳王造势罢了!
但他一语未出,王平子已经不慌不忙开了口:
“我亲眼看到的。”
刘良额了一声,霎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这姐夫忠厚老实,生平不肯妄语,这他也是知道的。
当然,也轮不到刘良再说话了。只听内室外木门轻轻晃动,传来了敲门的笃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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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子小心开了前门,看到面前站着两个长衫的贵人。他吓了一跳,赶紧下跪磕头:“小民见过大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听到头顶咕噜噜传来几句官话,似乎是那位姓贝的贵人在吩咐什么。很快,那个年纪稍小的杜姓贵人就迈过了一步,伸手将他搀扶起来:“老丈,我们这里不兴这个,起来吧!”
王平子知道这是城中殿下立的新规矩,赶紧顺着力道站起,伸手拍了拍自己膝盖,诚惶诚恐地低头禀报:“上禀两位大人,小民有罪,小民的石头还没捣好……”
说到这里他心中恼恨,暗自后悔不该和妻弟闲扯。自己交不了工挨一顿板子事小,万一误了殿下的事情,如何是好?
那杜姓的少年却笑了笑,出声安慰:“老丈,你不用急!我们不是来催石头的,是这位贝严贝先生有点事情,要问你几句话呢!”
王平子心中纳闷,不知道这样的贵人能问自己什么。但他也不敢反驳,赶紧低头称是。
贵人问的极是简单,却颇为琐碎,从每日吃多少米问到了一天睡多少时辰。又细细问了屋内是否泼洒府衙发的白灰水,有无老鼠粪便的痕迹。
王平子一一仔细作答,眼看着贝先生拿着棍子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片刻之后,贝先生合上了白纸,朝他点头道谢。王平子不敢受这个礼,赶紧俯身就要趴下,杜姓少年在旁边手疾眼快,一把又给扶住。但这一下动作稍大,王平子衣襟微微敞开,飘出了一片干枯的淡红色树叶。
贝严弯腰捡起,看着这白色树叶脉络完整,显然是用心保存的。他不由开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杜衡赶紧翻译了过去。王平子张嘴回了几句,杜衡又翻译了过来:“他说这是东口巷杨寡妇给西巷王六的信物。王六送了杨寡妇一根扫帚和半碗剩粥,央杨寡妇替自己做点米酒,杨寡妇就拿门口的树叶做信物,让他日后来取。恰好这几日王六有事要托他帮忙,就将这叶子转送给了他,到时候凭这叶子取酒就是了。”
贝严愣了一愣,忽地开口问道:“就凭叶子就行?很多人找杨寡妇做米酒么?”
杜衡与王平子交谈了几句,拱手禀报:“他说杨寡妇做酒是有名的,众人都知道。城里也只有杨寡妇家后有长着这叶子的树,所以看着树叶颜色,就知道是在杨寡妇家订了酒。就是不爱喝酒的,也愿意要这么几张叶子备着。即使喝不了,也能拿叶子和别人换的。”
贝严慢慢点头,似乎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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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下一家的路上,贝严沿着土路慢慢步行。他闻着空中刺鼻的石灰水气味,忽地伸手扯下了一片树叶。
“复苏的进度倒真是惊人。”他喃喃自语,似乎只是无意思的絮叨:“商业活动居然恢复得这么快,而且交易程度复杂到了这种地步……如果定义宽泛一点,那么脱离实际价值的一般等价物实际上已经出现了,在防伪性上也有考虑。也就是说……可以发行货币,甚至引入市场了?”
他猛然转身,伸手招来了杜衡。
杜衡全程战战兢兢,恨不得能多长一双手堵住耳朵隔绝这时断时续地异端邪说,好歹保住自己十几年来坚信不疑地世界。然后看到师长召唤,他还是赶紧小跑上前,叉手行礼。
贝严问他:“你之前都呆在府衙里,沐——衡阳王殿下在做什么?”
杜衡赶紧俯首回答:“殿下挥毫不停,正在专心练字呢。”
“喔。”贝严点了点头,日常工作进入正轨以后,沐晨恢复了学习,目前是半天的打靶马术加半天的书法历史:“殿下练得怎么样?”
杜衡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是为尊者讳的礼数,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贝严哼了一声,大概明白沐晨现在的煎熬:“殿下当时可说过什么没有?”
“这……”杜衡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殿下写了几个字,突然大怒。他将笔掷到了地上,说什么,说什么自己一定要恢复什么——汉字简化方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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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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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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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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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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