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龙船艺娴熟,轻舟乘风破浪,碧波万顷,荡漾无边。
在滔滔江水之中,一叶扁舟顺江而下,穿梭近乎两个时辰,从万里横江转入千丈河道,再至百尺深湖,随后行进芦苇丛生,水草茂盛的芊芊细流,可谓一步一山景,一转一波澜,河流两侧由无垠堤岸,农田纵横,渐渐转变为山林沟壑,立壁千仞。
当常无悔将黑布从柳寻衣几人的脸上取下时,眼前的景象已与上船时的浔阳江头大不相同。
此刻,河道狭窄而曲折,河水静谧而清澈,几乎一眼可以望到河底的泥沙卵石,看上去似乎浅显之极,不过一臂之长。当满心好奇的汤聪伸手探水时,赫然发现河水冰冷,并且深不可测。
河中水草飘摇如妖,乱人心神。河面芦苇足有一人之高,遮人耳目。
再加上暗礁四藏,断木拦江,一旦行舟驾楫至此,若非对水路烂熟于心,势必泥牛入海,迷乱其中,难以脱身。
“前边穿山,坐稳喽!”
轻舟穿过一片芦苇荡,顺支流缓缓靠近一座大山。与此同时,钱龙的声音陡然在船尾响起。
望着迎面而来的巍峨山峦,柳寻衣和汤聪不禁大吃一惊。
见小船距离大山越来越近,并且速度不减,反而愈发迅捷,眼看便要撞上坚不可摧的山岩,柳寻衣和汤聪不约而同地向后挪了挪身子,同时双手死死攥紧船舷,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船家,山!山!要撞山了……”
伴随着汤聪一阵杀猪般的惊恐尖叫,小船如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下迎着山壁直射而去。
此刻,即便如柳寻衣这般艺高人胆大的高手,也未免心头一凉,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
然而,小船在即将撞山的瞬间,狭长的河道竟是突然“断裂”。小船猛地向下一沉,船头几乎贴着山壁极速下坠,锋利突兀的岩石对柳寻衣几人而言,更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轻舟速降,山壁上的草木几乎能刮到船上的客人。再加上小船不时与凸出的岩石磕碰,船身不停地剧烈摇晃,顿时又惹来汤聪的一阵“生不如死”嘶吼与怒骂。
“嘭!”
须臾间,小船狠狠砸入水中,巨大的水花应声而起,将猝不及防的柳寻衣几人浇成“落汤鸡”。
“噗!”
惊魂未定的柳寻衣急忙稳住身形,用手将脸上的水渍抹去,同时口中喷出一口湖水。
当他将错愕的目光投向其他人时,赫然发现,眼下除了他和汤聪满身狼狈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早有准备,甚至就连梅紫川和宝儿也能稳如泰山,全然无恙。
“哈哈……”
见柳寻衣、汤聪满眼尴尬,常无悔和钱龙不禁放声大笑,幸灾乐祸之意不言而喻,甚至是毫不避讳。
柳寻衣仰头而望,陡然发现刚刚下落的地方,据此至少有三丈之高。若非钱龙熟悉河道,船技娴熟,只怕这一下能把人活活吓死。
“进出绝情谷都要历经‘断崖’,入谷时走西山,出谷时走东山。”潘雨音一边解释,一边为柳寻衣递去手帕。
“原来如此……”
“门主,你快看!”
柳寻衣心神未定,汤聪突然伸手遥指远方,面露惊奇之色。
循声而望,他们竟已来到一片河谷。四面环山,起伏不平,好像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眼前。
最令柳寻衣惊奇的是,此处竟暗藏着一片偌大湖泊,湖水平滑如镜,不见一丝褶皱。
湖面尽头,栽种着五颜六色的花朵,郁郁葱葱,一望无尽。百米之外已经能嗅到一股清醒浓郁的芬芳随风飘来,漫山遍野,花海满眼,蝴蝶蜜蜂,此起彼伏。
此情此景,美的令人陶醉。
“这……这里就是绝情谷吗?”
柳寻衣难以置信地走到甲板,眺望着远处的无尽花海,惊讶地合不容嘴。
“外人只知道绝情谷,殊不知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百花谷。”常无悔道,“最早这里叫百花谷,至于‘绝情谷’的名字,是由桃花婆婆取的。”
潘雨音附和道:“当年师父来此,是因为被情所困,故而取名‘绝情’。”
“那些花……”
“是绝情花,花期只有短短七日,但却四季可生,并且花瓣艳丽,色彩纷呈,每一朵都不尽相同。”常无悔道,“正如这世间的情爱一般,美好永远只是短暂的,却仍有无数痴情男女前仆后继,花开花落,生生不息。”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柳寻衣举目四顾,在惊叹于晴天碧日,云淡风清,百花绽放,巍巍壮观的同时,只恨爹娘没给自己多生几只眼,好让自己能一饱倾慕之情。
“咦?那艘船是……”
余光环顾,柳寻衣不经意地发现,此时在岸边竟还停靠着一艘大船。
“二弟的船?”钱龙狐疑的声音陡然响起,“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他不是送客人渡江吗?为何……”
“不对劲!”
钱龙话音未落,常无悔突然脸色一变,伸手一指湖水中一张被撕裂的渔网,急声道:“有人擅闯绝情谷。钱大哥,快些靠岸!”
柳寻衣满腹疑云,反问道:“何以见得?”
“此网乃谷主故意设下一道壁障,若正常入谷,钱氏兄弟和谷中弟子皆会避开这道渔网,从东侧的缺口驶入,只有不速之客到来,才会冲破渔网。”常无悔快速说道,“如今,钱二哥的船在岸边,而湖中渔网破裂,俨然是钱二哥故意放出信号,提醒谷主有人不请自来。”
柳寻衣反应极快,当机立断道:“上午渡江的那群客人……只怕来者不善。”
“你的意思是二弟他……”
恍惚之间,钱龙幡然醒悟,随之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船篙一撑,轻舟朝大船飞速而去。
小船未近,柳寻衣、常无悔、汤聪三人已迫不及待地飞身而起,登萍踏水,连跃十丈,先后飞上大船。
搜寻片刻,却发现大船早已是空空荡荡,不见半点人影。
“看来他们已经入谷。”柳寻衣揣度道。
“没那么容易!”常无悔道,“谷中机关遍布,外人想平安无事地穿过花海,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他们带走钱虎引路?”
“钱氏兄弟虽能行舟至此,但却从不登岸。”常无悔眉头紧锁,分析道,“因此钱虎对岸上的机关也是一无所知。”m.χIùmЬ.CǒM
柳寻衣沉吟道:“如此想来,他们定走不远。”
“大胆狗贼,竟敢擅闯绝情谷,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常无悔愤愤不平地怒喝道,“我让你们有来无回!”
说话的功夫,小船缓缓靠岸,潘雨音、钱龙、梅紫川、宝儿陆续登岸。
“怎么回事?我二弟他……”
“嘘!”
不等钱龙火急火燎地询问究竟,柳寻衣突然神色一正,挥手打断道:“听!谷中有打斗声!”
“哼!”
常无悔冷喝一声,转身提剑朝谷中掠去。
“快!跟着他!”
柳寻衣招呼一声,转而紧随着常无悔的步伐,冲入一望无尽的花海之中。
七扭八拐,在花海中穿梭片刻,几人来到一片空地。
此处是被人用刀剑,生生开辟出来的一方空地。放眼望去,满地残花断枝,令人倍感惋惜。
空地中,两伙人正持剑对峙。
临谷一侧的十几个人,穿着打扮与常无悔十分相似,乃是绝情谷弟子。
临近湖泊一侧,十几个商旅模样的人,个个持刀带剑,俨然是故意乔装改扮的江湖中人。
眼下,绝情谷弟子与这群不速之客互有损伤。
不同的是,绝情谷弟子只有区区三四人挂彩,而这群不速之客的情形,则要惨淡的多。
他们中有一半人在后面盘膝而坐,神情痛苦,双目紧闭,似是在运功疗伤。
奇怪的是,这些人看上去皆无明显伤痕。
“二师兄!”
常无悔的出现,令一众绝情谷弟子大喜过望。反观这群不速之客,脸色却变的愈发难看。
“二弟!”
钱龙看见趴在一旁生死不明的钱虎,登时心中一沉,继而匆忙冲上前去。
“怎么回事?”
常无悔满眼怒火,环顾着满地破碎的无情花,向那群不速之客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绝情谷?又为何出手伤人?”
对面,为首的一位老者,目光冷厉地上下打量着常无悔,冷声道:“多说无益!我的人被潜藏在花海中的毒虫咬伤,若不想我血染此谷,便速速交出解药,再将你们谷主叫出来见我。”
闻听此声,柳寻衣忽觉似曾相识。于是缓步上前,满眼好奇地抬眼观瞧。
只此一眼,却令他大感意外。来人竟是昆仑派的三长老,冷空阳。
柳寻衣曾在江南陆府,莫岑的金盆洗手大会上,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你们若不擅闯绝情谷,又岂会被毒虫咬伤?”常云子冷哼道,“咎由自取,还敢大言不惭?”
“放肆!”冷空阳怒喝道,“若非绝情谷偷学我派武功,老夫又岂有闲情逸致来你这邪魔之地?”
“既知是邪魔之地,那就应该做好有来无回的准备!”常无悔眼神一狠,语气不善地说道,“不妨告诉你们,被毒虫咬伤,本不致命,但如果同时嗅到无情花所散发出的异香,便会瞬间化作剧毒,腐肉蚀骨,吞脏化腑,若一个时辰内不能服下解药,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同样教你命丧九泉!”
闻言,冷空阳心中大骇,冷声道:“小子,识相的速速交出解药,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里是绝情谷,轮不到你在这儿颐指气使!”常无悔面无惧色,驳斥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吃罚酒?”
“好!好好!”冷空阳怒极而笑,连连点头道,“既然尔等冥顽不灵,便休怪老夫心狠手辣。今日我先踏平绝情谷,再拿你们回昆仑山治罪!”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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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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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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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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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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