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初八为人低调,多年来极少与生意外的人来往,故而今日前来贺寿的大都是商界富贾,以及府衙中一些官吏差使。潘家乃颍川巨富,因此也有不少人不请自来,忠表孝心,以求攀附。
值得一提的是,大宋第一富贾沈东善也特意差人送来寿礼,令外人更是艳羡不已。
今日除柳寻衣三人外,再寻不到其他江湖人的踪影。果然潘初八所言不假,历经几十年风雨雕琢,他早已被武林彻底遗忘。
潘府内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潘初八在大堂设宴十八大桌,招待前来贺寿的众多宾客。
“潘八爷老当益壮,看着哪里像是八旬之人?分明才六十而已!哈哈……”
“潘八爷一手开创潘淮船商,不过区区数十年便一跃成为颍川之首,实乃我等众商之标榜楷模。”
“潘八爷虽富有金银,却恬淡寡欲。虽贵为首富,却平易近人。虽精细于商,却施仁布恩。其天资之奇才,品性之高洁,为人之谦恭,待人之宽宏,性情之磊落,心胸之坦荡,无一不彰显其君子风骨,圣贤气节。试问我等这些年又有谁没受过八爷的恩惠?我等逢艰遇难之时,但凡开口求助,八爷又何曾有过推脱?八爷的声威早已声振淮水,誉满颍川,我等能同八爷共处一世,实乃天赐之福。”
“不错,不如我等一起敬八爷一杯,恭贺八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厅堂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推杯换盏之间,言辞祝酒之际,不难看出潘初八在颍川的地位威望。有些宾客的祝辞虽略显吹捧,但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若非潘初八这些年确实做过诸多善事,他们又岂会对其如此感恩戴德?
柳寻衣、洛凝语和林方大被安排与潘家两位夫人及潘云、潘雨音同坐,并未入座主桌,只因他们初来乍到,潘初八不想招惹无端猜忌。毕竟,能坐在主桌的,几乎都是颍川当地的士绅巨富,突然冒出三个面生的年轻人,难免会惹人怀疑。
潘初八今日心情甚好,凡是前来敬酒的,一律来者不拒,觥筹交错间他竟已连喝十几大杯,醉意微起,一张老脸也变的分外红润。直吓的长子潘文赶忙夺下他的酒杯,并偷偷为其换上醒酒茶。
“姑奶奶回来了!”
伴随着堂外家奴的一声吆喝,厅堂内众人纷纷侧目而望,潘初八稍稍一愣,转而问向潘文,迟疑道:“刚刚外边说谁回来了?”
“可能是小妹!”潘文又惊又喜地回答道,“待我前去看看!”说罢,也不等潘初八答应,潘文已火急火燎地直奔前院而去。
见状,洛凝语好奇地向潘雨音问道:“你姑姑不是远嫁嘉州,多年不曾回来吗?”
“姐姐说的不错,姑姑她上次回来是爷爷八十大寿,嘉州据此路途遥远,再者蜀道难行,按照以往习惯,姑姑至少也要五六年才会再回娘家,如今才不过三载,着实有些意外。”潘雨音回答道,不过她虽心有好奇,但言语中却难掩一抹欢喜。显然,对于潘凤的突然归来,潘雨音甚为惊喜。
“爹,真的是小妹回来了,妹婿也一同来了。”
随着潘文的热情招呼,面色迟疑的潘初八顿时大喜,老眼中泛起一抹欣慰之色。对自己的小女儿,潘初八一向疼爱有加,远嫁后更是屡屡思念,此刻闻听爱女归来,潘初八自当欢喜无限。
谈笑间,但见潘文领着一男一女步入厅堂。女人四十上下,长相与潘文、潘武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虽算不上美人,但人到中年的她,倒也颇有几分雍容富贵的美态,一身绫罗,腰间环佩,头上金钗,腕上玉镯,不难看出她如今的生活定然也十分富足。
身材魁梧的男人是潘凤的夫婿,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生的方面大耳,刀眉虎目,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浑身上下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子庄严威武之气。魁梧的身姿,坚实的肌肉,以及高高鼓起的两鬓,再加上其腰间所挂的一把钢刀,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一个练家子。
男人名叫贺虎,在嘉州一带经营家中祖传的镖局,名曰“龙威镖局”。贺总镖头在南方绿林中颇有声名。他或许也是潘初八自退隐后,唯一一个堂而皇之,保持着密切关系的江湖中人。
贺虎与潘凤已结婚二十余载,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二十几年过去仍恩爱如初。二人有一独子,名叫贺青。m.xiumb.com
“爹,女儿恭祝您龟年鹤寿,松柏长青!”
“爹,小婿恭祝您日升月恒,寿与天齐!”
踏入厅堂,贺虎、潘凤齐齐跪倒在地,向潘初八叩行大礼。
“快快起来!”潘初八在下人的搀扶下激动地迎上前去,亲自将潘凤夫妇扶起,连连点头道,“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此话一出,细心的柳寻衣不禁眉头一皱,暗想道:“听潘八爷此话的意思,似乎他早就知道潘凤夫妇要来?”
寒暄之后,潘初八又举目朝堂外望去,问道:“青儿呢?为何不见我的宝贝外孙?”
“青儿性情顽劣,疏于练武,我罚他在家闭关练功,一年内不得踏出镖局半步,因此才没能一同前来。”贺虎答道。
潘初八点头道:“为父者应当严于管教,无妨!无妨!”
说罢,潘初八极为亲昵地左右拉起潘凤和贺虎的手,朝主桌走去,众宾客见到潘家姑奶奶千里迢迢回来祝寿,无不纷纷大赞溢美之词。
“久闻八爷的东床快婿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英雄豪杰,今日一见,贺总镖头果然英武非凡。”有宾客颂扬道,“八爷有文武虎儿,有至孝之女,又有如此良婿,真当羡煞旁人。”
此言一出,厅堂中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的确是孝心可嘉,孝心可嘉啊!”潘八爷将潘凤、贺虎拽至自己身边落座,转而举杯向众宾客道谢,“老夫活到今天这把年纪,早已无甚所求,唯有儿孙满堂,方能乐享天伦。哈哈......”
“春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府外又传来一声吆喝,这次轮到二夫人丁翠激动起身,潘家只有一个“春少爷”,那就是潘武与丁翠的独子,被潘初八送去淮南新军府的长孙,潘春。
声音未落,但见一名二十三四岁的男子,踏着流星大步,虎虎生风而来,在其身后还跟着四名布衣打扮的军士。
由于颍川如今已是蒙古统辖之地,故而潘春等人从淮南而来,断不能身着大宋军服,而要换成素衣打扮。
此子远远看去倒是魁梧挺拔,威风凛凛,待走近一看,却是兔头獐脑,鼠眼贼眉,鼻梁横大,颧骨高突,下巴内收,嘴唇稍噘。与潘云、潘雨音的潇洒俊俏截然不同,潘春是个其貌不扬的丑人。只凭样貌,外人很难相信,潘春竟会和潘云是堂兄弟。
“春儿!”
远远看到潘春,丁翠已按耐不住心中狂喜,三步并两步冲到潘春面前,一下将其紧紧抱住,话未出口,眼泪却已“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爷爷,孙儿给您拜寿了!”
“春儿,你回来了。”潘初八对于潘春的突然归来似乎也不吃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淡笑道,“三年不见,我孙儿愈发健硕精神了。好!极好!”说罢,潘初八挥手示意潘春去次桌入座。
潘初八处变不惊的反应再度引起柳寻衣的揣测,与此同时他对潘凤夫妇和潘春的突然归来,心中也隐隐猜出几分端详。
“大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面对精神饱满的潘春,潘云不禁心生好奇。
“怎么?你不希望你大哥回来?”还不等潘春开口,丁翠却先一步话中有话地嗤笑道,“潘春是潘家的长孙,今日他爷爷过大寿,他又岂有不来的道理?他若不来,反倒会惹宾客们笑话,说我们潘家长幼无序,没规没矩!”
丁翠刻薄的话令大夫人不禁脸色微变。
潘云本无恶意,却平白无故遭逢她一通冷嘲热讽,不禁面露尴尬,急忙赔罪道:“二娘言之有理,是侄儿失言了。”
“弟妹言重了,云儿只是关心春儿,并无他意,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大夫人似是对丁翠的指桑骂槐十分不满,于是开口替潘云开脱道,“更何况,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咱们做长辈的还是不要横加干涉的好。”
“大嫂教训的好,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的确不应该多嘴……”说罢,丁翠又故作委屈之状,叹息道,“其实在潘家,又什么时候轮到过我说话呢?我说什么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什么都是横加干涉,若非大嫂处处替我圆场,只怕我这个做儿媳的,早就被人扫地出门了。”
“娘,谁敢将你扫地出门?”潘春闻言脸色一沉,瓮声道,“你刚刚一见我就哭泣不止,可是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在家中受了什么委屈?”
“娘没事……娘……”面对潘春的追问,丁翠仍要佯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欲言又止,唯有连连抽泣。见状,大夫人和潘云、潘雨音无不面露难色,丁翠这一哭,就好像真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的。
面对潘家自己人的明争暗斗,柳寻衣三人唯有面面相觑,虽然他们多少替大夫人感到些许不平,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又怎好多言?
“老爷……老爷,又……又有人来了……”
就在堂中三五成群的畅聊酣愉之时,一道略显慌张的声音陡然自堂外传来。
闻言,众人无不心生疑虑:此刻已近晌午,宴席也接近尾声,又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到访呢?
“恭贺恭贺,恭贺潘八爷延年益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虽是恭贺之词,但声音却是异常阴沉,甚至还参杂着一股针锋相对的挑衅之意。
紧接着,李老虎率领着二三十名东湖帮弟子,强行推开欲要阻拦的潘府家奴,蛮横地闯入大堂。
而最令人诧异的是,今日的李老虎竟在头上、腰间各扎一条白布,麾下弟子更是个个披麻戴孝,左右两侧还高举着花圈、白幡、纸人纸马,一路闯入潘府的同时,他们还不断朝天抛洒纸钱。
此等阵势哪里是来祝寿的?分明是来吊唁死人!
此情此景令堂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在座之人大都是颍川商贾,人人都受过东湖帮的欺压折辱,对于凶名在外的李老虎更是谈之色变,今日见他来者不善,不由纷纷面露惊恐,不敢多言。
“李帮主?”见状,潘文勃然大怒,两步冲至近前,怒斥道,“今日家父过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潘老大别误会,我今天是专程来给你们潘家道喜的!”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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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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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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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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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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