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完全变了个样子。
湛蓝的天空变成了棕黑色,向后退去,露出了漆黑的星河,斑斑点点;倾倒的树木重新长了回来;炸毁的建筑变魔法似的再次出现在大地上;凉爽的微风带着青草的香味扑鼻而来,晚秋的虫子们奏响最后的乐章。
学员们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变化,完全脱离了对于大自然最基本的认知,分不清哪里是现实,哪里是幻象。
车琦君走到最前面,冲着躲藏在树林里的学员们喊道:“行了,行了,都出来吧,一切都结束了。现在各自回到自己的宿舍去,明早6点开饭,7点准时上课,解散!”
学员们散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从进入基地的那一刻起,大家始终就在甘棠的结界中,小泥巴制作的幻象之中。
教学楼,办公室内,王陵胥手里捏着一根烧毁变黑的椅子腿,轻轻掰断,炭心处还是红的,吹一吹,火光更亮,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炭味。
王陵胥掏出手机,拨响了个电话。
“陈随风,你给我送来个什么怪物?”
“什么什么怪物?”电话里,澡堂子嘈杂的声音,使通话变得有些困难。
王陵胥叹了口气,把调门又提高了一些。
“我说李奇羽,李奇羽到底是什么人?”
“李奇羽?他干啥了?”
“干啥了?他释放出的雷电可以突破甘棠的结界,你信不信?”
“怎么可能?他才十七岁。”
王陵胥看了眼手中的椅子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可事实就是如此,而且抢大米时连我都差点被他拼掉。”
电话那头,响起了陈随风戏谑地笑声:“是吗?可惜了,哈哈哈……”
“你给我正经点,李奇羽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一个月前还在轮椅上瘫着呢,17年双脚没下过地。”
“少来,你到底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我可告诉你,你若是再和你以前那帮手下混在一起,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电话那头顿时嘎巴一声,有人惨叫,紧接着就是骂人的声音:“你大爷的,你这搓澡的找死啊!”琇書網
哗——然后电话里就再也没有四周的嘈杂,而是静悄悄的,静得吓人。
不会儿,一个深沉且冷酷的声音缓缓响起,透过电波信号,变成了一把刀,出现在了王陵胥的耳边。
“你若再提我的过去,谁的面子我都不会给了!”
王陵胥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呼出:“好,我知道这事儿是禁忌,你别跟吴老头子说啊。”
刚才还要杀人一般的陈随风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又开始嘻嘻哈哈了。
“你放心好了,李奇羽是个好孩子,无非就是体内寄宿着两个神灵而已。”
“两个神灵?陈随风,你逗我玩呢!普通人哪怕寄宿一个神灵,身体都会化为灰烬。就算他是某个神灵的灵柩体,也不可能同时寄宿两位神灵!”
“我骗你干嘛,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王陵胥愣了一下,虽然他跟陈随风关系不太好,不过他也知道,陈随风绝对不是一个说谎的人,更何况,说这种谎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那李奇羽的体内寄宿的是哪两个神灵?”
“雷神托尔和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放屁!这两位原始神百年前就战死了,怎么可能进入人体……除非是……”
“没错,就是那个除非。”
“你大爷的,陈随风,你送这么个怪物来考猎杀者,老头子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道,知道的话肯定不会答应的。”
“那你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至高神器,万一被上云层的那些家伙知道了,你是想把老头子多年的心血毁了吗?那些人可正愁抓不到老头子的把柄呢。”
王陵胥面目狰狞,声嘶力竭地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生怕旁边有人听到一丝一毫。
可是电话另一边的陈随风却像没事人似的,轻描淡写地说些无关自己痛痒的话。
“放心好了,冥王哈迪斯那里我已经搞定了,至于其他人,我就……”
咔嚓,没等陈随风说完,手机已经被王陵胥捏成了渣滓。
王陵胥脸上青筋暴起,双眼通红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不过转眼又像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了椅子里。
“唉——陈随风啊陈随风,你个不得好死的家伙,早晚有一天,吴老头子的心血都得让你毁于一旦啊。”
宿舍,李奇羽还在昏睡,高小舟忙前忙后地照顾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李奇羽睁开眼,针扎一般,仿佛全身都断了,没有一块骨头是自己的,好像又回到了一个多月前,每天只能与床铺和轮椅做伴。
勉强抬起头,看到床边正在酣睡的高小舟,露出欣慰的微笑,又一头栽倒在枕头上,脑中闪现出上学时的画面。
六个孩子,四男两女,漫步在放学的林荫道上,说着学校里的新鲜事,调侃着某位同学的八卦,讨论着考试中遇到的难题,一起畅想未来。
嗙嗙嗙,门响了三声,打断了李奇羽的思绪,这么晚了,会是谁?
李奇羽挣扎着坐起来,弄得床吱嘎吱嘎乱响,高小舟仍然像死猪一样睡着,就算地震了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忍着剧痛,李奇羽一步一挨地走到门前,问了声:“谁啊?”
可是门外还是没人说话,仍旧只是敲了三下。
李奇羽打开门,愣了一下,门口站着个人,但是这人没有头。
“吴贲,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干嘛?”
大个子吴贲蹲下来,挡在门框上的脑袋才露了出来。
吴贲挠着脑袋,憨憨地笑着,没有任何声音。
“进来吧,这么晚找我有事?”
李奇羽把吴贲让进屋子,把高小舟抬上床,两人面对面坐下。
吴贲从怀里掏出一个枣红色的小瓷瓶子,递给李奇羽。
李奇羽诧异地接过小瓶子:“给我的?”
吴贲点点头,做了个往身上抹的动作。
李奇羽明白了,吴贲知道自己身上疼,所以送来了药,抹上就不疼了。
李奇羽把药放在桌子上,表示感谢。
“吴贲,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是送药吧,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
吴贲两只手握在一起,夹在双腿之间,扭捏的就像个大姑娘。
李奇羽腮帮子抽了两下,跟吃了个大酸枣似的,牙倒了一片。
“呃……吴贲啊,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吴贲缓缓抬起头,一张国字大方脸,有角有棱、血气方刚,可是那双眼睛,却水汪汪的,紧张地跟大姑娘头一次相亲似的。
李奇羽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又说了一遍:“有话咱就直说,没啥不好意思的。”
吴贲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巨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两下,单手伸向后颈,从后背掏出了贴着a3纸的纸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李奇羽,我想跟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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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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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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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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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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