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倒没有说别,一回来就招呼谷雨带着墨莉回房里祛毒,依他的说法是那南疆玄蟒先天丹毒的毒性阴寒,趁着正午时分阳气炽烈,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谷雨翻了个白眼,扶着黑裙少女回房之后,常半仙才悄悄靠过来,低声问道:“怎么样,见着面了?”陈无双先是诧异,随即招手唤沈辞云凑近些,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来的确实是苏慕仙。”
沈辞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他是嫌这里太闷,去寺里闲逛,这时听到二人对话才反应过来,顿时神情就变得极为复杂,“是···昆仑山上那位苏前辈?”
白衣少年端起谷雨早就泡好的茶喝了一口,笑道:“苏昆仑说会在白马禅寺小住几日,辞云吶,你不打算去见见?五境十二品的剑修,满天底下可就这么一位。”沈辞云自幼丧母、六岁丧父,除了孤舟岛师门长辈外,苏慕仙作为沈廷越的恩师,几乎就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常半仙笑而不语,摇着头自己慢悠悠去了另一边,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摇起来阵阵微风。沈辞云沉默了阵子,心里的犹豫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师祖此时就近在眼前,说不想去见一面是假的,可真要见了又能做什么,一老一少执手相看泪眼?
沈辞云从小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但是心里有一股倔劲,很爱认死理。当年在云州百花山庄目睹的那一幕,让他夜夜不能安睡,在岛上十年如一日的辛苦修行,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查清楚黑铁山崖那些蒙面人的身份,好亲手为爹爹和二伯报仇雪恨,为花家满门上百口亡魂讨一个公道。就算有当代剑仙做靠山、做帮手,少年也不愿意假手旁人。
“我···迟早是要见的,眼下还不是时候。”
陈无双无神的双眼似乎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期期艾艾的一句话里,平静的表象下面如同蛰伏着另一条南疆玄蟒,随时可能暴起伤人。他叹了口气,也知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也好。百花山庄的事总会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辞云,你要是信得过,我会帮你。”
沈辞云重重点了点头,伸手按住白衣少年的肩头,道:“我信你。不知道为什么,从在洞庭湖上第一次见面,我就信你,跟你是不是司天监的弟子无关。”陈无双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
“老常啊,你来。”
常半仙听见招呼,晃荡着两条腿走过来,搓着双手道:“公子啊,那老和尚还没走呢,这大白天的喝酒···不太好吧?”少年顺手捡了颗石子丢过去,没好气道:“那破酒自己留着喝去吧。把你那几个铜钱拿来看看?”
邋遢老头神情很是为难,不得不防啊,那颗珠子可是前车之鉴,要是吃饭的家伙再让陈无双借了去,可就真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了,“只是看看?”少年气道:“谷雨身上还有一百几十万两,我贪图你区区六文铜钱?”
常半仙犹犹豫豫从怀里摸出那六枚“承天通宝”来,一咬牙还是递了过去,道:“这可是开国铜钱,老夫好不容易才凑了六枚出来···”陈无双接在手里细细摩挲着,这六枚铜钱的包浆已经被老头盘玩地极为厚实,手指上传来的感觉很温润,而且个个字口清晰、品相完整,就算不是法宝,也能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宝贝。
“说实话啊老常,你真会占卜之术?”少年的灵识敏锐,从这六枚铜钱上能感知到一丝淡淡的力量存在,用心体会的话,竟然跟那颗珠子里蕴含的力量有些相似,只不过相比而言如同九牛一毛,若是换做别人,还真不一定能察觉得到。
常半仙顿时腰板一挺,整个人气势随之一变,似笑非笑的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老夫修为是不高,但占卜之术绝对独步大周,你师父陈仲平那点三脚猫的微末道行,哪里晓得术数一道的玄机。”
陈无双没有反驳,沉吟了片刻,见屋里空相老和尚那边一时半会没有动静,道:“不如,你给我们几人各自算上一卦?”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只问前程,不问姻缘。卦金你开个价就是。”
一旁的沈辞云也被勾起兴致来,附和道:“正是,常老先生试试如何?”邋遢老头忙趁机把那六枚铜钱抢回来,笑道:“公子好生无趣,少年郎前程自然不可限量,有什么好问的?不如算算姻缘,我看你与那墨莉姑娘啊···”
“辞云,他再敢胡说一句,沉香剑伺候。”
常半仙立刻住嘴,讪笑道:“不说就是,不说就是。公子要问前程,何必起卦。依老夫看,你的面相贵不可言,日后定是万人之上的人物。”这句话完整的说法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陈无双没有注意他只说了后半句,轻哼道:“这用你说?我明摆着就是下一任观星楼主,镇国公的爵位不传给我还能给谁。”
“嘿嘿,那是陈仲平给你安排的路。”常半仙嘴上笑着应和,心里却添上半句,不是你自己的路。而后立刻扯开话题,仔细看了几眼沈辞云,眉头微皱道:“至于辞云公子啊,你的路比他可难走得多。唉,情之一字从来就是众生大敌。若听老夫一句劝,等剑山一事结束后,速回东海孤舟岛去才好,五境可期。”
沈辞云听他说得神神叨叨,轻声一笑也不在意,只道这老头没个正形,胡乱搪塞几句故弄玄虚,又问道:“依常老先生看,我师姐又怎么样?”常半仙这次回答得相当痛快:“若论美色,放在大周可居前十之列,若是···当个正宫皇后绰绰有余。”
陈无双啐了一口唾沫,道:“问你这个了?说说谷雨。”常半仙拿衣袖擦了擦铜钱,小心翼翼揣回怀里又拍了拍胸脯,理直气壮道:“老夫有个规矩,一天只算三卦,今日之数已满。承惠,卦金三万两即可。”
白衣少年登时大怒,霍然站起身来指着他喝道:“你当我是傻子糊弄?一句正事没说就敢开口要三万两?”邋遢老头连忙改口,谄笑道:“一万两也成,再不济也得三千两···”
那间青砖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空相神僧抬步走出来,笑道:“常老施主生财有道,白马禅寺自愧不如。”常半仙脸色一变,轻声嘟囔道:“那笔债老夫早晚会还,用不着冷嘲热讽。”xǐυmь.℃òm
沈辞云迎上前去恭敬施礼,问道:“前辈辛苦,我师姐她可好了些?”
老和尚笑呵呵点头,道:“不必太过牵挂,那南疆玄蟒的先天丹毒虽然厉害,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墨施主所中的毒不深,再有七八日就能完全祛除干净。”然后有转过头看向陈无双,道:“老僧已经安排妥当,清心阁这几日不会有寺中弟子前去打扰,无双施主要是想去,随时都可以自便。”
陈无双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郑重道:“国师有心了,无双心里感激,以后···”
老和尚摆了摆手,截住他后面要说的话,道:“一切皆有缘法,施主宽心就是。”
常半仙阴阳怪气笑了声,“空相,你这意思老夫听得明白,又要说无双公子跟你家佛祖有缘。”空相神僧却缓缓摇头,道:“非是无双施主与我佛有缘,而是佛祖与他有缘。”
陈无双怔在当场,反复琢磨这句话的含义,邋遢老头冷哼一声,不屑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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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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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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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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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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