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拼尽全力维持一个贵女应有的风范和尊严,没有一句辩解,没有落荒而逃,说出退婚那番话,也只是在小心翼翼地捍卫仅存的尊严。
一个刚刚失掉爱情的女子,又被未婚夫发现这令人尴尬的一幕,无疑是雪上加霜。
到最后也没有得到许平衍的答复,他的那句“来日方长”到底是何意?
也许连穆婉自己都没有发现,内心深处是感谢他的,感谢他的不问,他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很多读不懂的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怜悯和鄙夷。
直至东方发白,穆婉才沉沉睡去。
翌日。高台上,成帝一身明黄龙袍,一举一动间龙威甚重。两鬓未见斑白,保养的极好,若不是偶有几分疲态,完全看不出是位大病痊愈不久之人。
“秋狩乃是传承我大周先祖遗志,时刻谨记我大周的天下是马背上打下来的。今日便是你们一展身手,显我大周男儿英武气概之时!”成帝兴致极高,几句话说的慷慨激昂。若非御医一早嘱咐贺贵妃一旁劝阻不可剧烈运动,八成早已弯弓上马去了。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父皇,大周男儿自然各个神勇无比,只不知猎物最多者,可有什么彩头?”立于众位皇子之首的凌王开口问道,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决心和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哪里还有往日的经预谋算。
“你这泼猴,连只兔子都还没猎到,就开始找你父皇讨赏了。”贺贵妃以丝帕掩嘴轻笑。
“哈哈哈......”陛下被母子二人逗乐,“惟儿所言不无道理,不若就依了这泼猴,猎得猎物最多者,朕便将高祖的莽鞭赠予他。”
《大周正史》有言:周高祖李盛惯使一柄莽鞭,通体银白,触手寒凉,闻之隐有血腥之气。周高祖当初虽有逐鹿天下之心,但战事连连失利,是以不得不带领残部蜷缩在太行山一带。一日,高祖独自一人踏入太行山深处,至晚方归,一身血气,随侍方知高祖与蟒王血战。后派人前去剥了蟒王银皮制得莽鞭。自那之后,高祖征战犹如神助,不过五年便打下大周天下。
由此可见莽鞭的意义不凡,往小了说,莽鞭是大周勇士的象征,往大了说,莽鞭是大周皇权的象征。
“父皇隆恩。”
“陛下隆恩。”
遥想高祖当年的风采,一众勋贵子弟各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几位皇子尽管面上不显,但心中又有谁能对此等荣耀视而不见,心中也憋足了劲。朝堂之上有太子和凌王,难不成猎场之上,也只有他二人?趁此机会,也好让父皇知道,好儿子可不单单独他二人。
凌王并不把几位兄弟的痴想看在眼里,神采飞扬,全然是势在必得的野心,半点没打算藏在心里。
“今日,怎不见承舟?”成帝巡视一周,问道。
贺贵妃眸中微闪,柔声道:“世子身体不适,一早派人传话,估摸着明日能到。”
“这孩子,身体不适便不用特意赶来。”成帝有些埋怨,承舟就是太注重礼仪。
“世子也不想扫了陛下的兴致,再者多多出来走走,对他的身体也是有益处的。”贺贵妃善解人意,知道成帝心底是极疼爱这位世子殿下的。
“嗯嗯,明日他来了,让御医随侍在他左右。”成帝吩咐。
“是,臣妾知晓。”贺贵妃道。
狩猎的号角一响,一众儿郎挥动马鞭催动□□的良驹进入林中,随后跟着的是羽林军,人马过后,只留下一阵烟尘和一众贵女。
“盏莲,你心心念念的世子殿下没来?”阿渝揶揄。
“小姐,什么是盏莲心心念念,您看看身边的贵女们,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头先还翘首以盼,现下不都垂头丧气。”盏莲跟着阿渝久了,早没了寻常丫鬟的循规蹈矩,真真敢说。
“本小姐还是那句话,生的再好又如何,病秧子一个,弱爆了。”阿渝嗤笑。
“小姐,您可积点口德吧......”盏莲只差捂住阿渝的嘴。
“穆姐姐,咱们一起去射猎可好?”阿渝看到穆婉,大步上前。
又看她眼下泛青,神情黯然忙问:“穆姐姐可是身体不适?”
“劳阿渝妹妹费心,我身体无碍,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穆婉说话间忍不住用锦帕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一双美目瞬间水光粼粼。
“不若穆姐姐回帐中补眠,待晚些时候有精神,咱们再说说话。”阿渝心疼。
“嗯,阿渝妹妹也要玩的尽兴。”穆婉看着阿渝与谢怀远相似的眉眼,心中哀痛,强打起精神道。
“一定一定。”听得穆婉这般说,阿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婉走后不久,德贞公主身着鹅黄骑装而来,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阿渝姐姐,我们一起去射猎。”小丫头今天兴致勃勃,神采飞扬。
阿渝欣然接受,留下盏莲独在帐中。盏莲躲在角落画圈圈:只要有的玩,小姐必然忘了盏莲。
德贞公主和阿渝二人策马奔赴林中,二人只是享受狩猎的乐趣,并无胜负之心,是以边聊边往前,好在天宫眷顾,射了两只兔子,四只山鸡,也算是满载而归。
“阿渝姐姐,想不到我们俩的射术都是哥哥教的。”德贞公主惊喜中带着了然,“真羡慕阿渝姐姐,自小就能跟着哥哥走南闯北。”
阿渝在家排行老幺,在观中也是小师妹,好不容易得人叫声“阿渝姐姐”,心底止不住高兴,对着德贞公主,有什么要求都恨不得答应,“德贞,此番师兄回京,最快离京也要等到过完年。不若,待师兄得空,我带你去秦淮河上听戏如何?”
“嗯,那一言为定。”德贞年纪小好哄,想来是被李恂放了太多次鸽子,又补了一句:“阿渝姐姐可不许跟哥哥一样,言而无信。”
“这是自然。”阿渝一口答应。
“阿渝姐姐,给我讲讲哥哥和你一起同门学艺的趣事。”小姑娘得了许诺,心下欢快,哥哥再好也是个大老爷们,哪有阿渝姐姐有耐心。
“你知道的,观中不能食荤,整日都是青菜萝卜,嘴巴都淡出鸟来,我实在忍不住。”阿渝也不怕笑话,娓娓道来。
“哥哥告诉过我,阿渝姐姐无肉不欢无辣不欢,这可怎么了得。”德贞好奇地问。
“于是,我就趁着月黑风高去后山做陷阱,隔几天总能在陷阱中发现猎物。我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隐秘高明,谁知某天师兄到我跟前,对我说......”山上的日子总是无忧无虑。
“哥哥说了什么?”德贞问。
少年清俊绝伦,一身玄衣,更衬的难以靠近,浑身冷冰冰,道:“师妹一人独食,良心不会痛吗?”
虽然同门学艺数月,但二人并无多少交集,今日见他质问,阿渝心下有些好笑:“我观师兄气质超然,不是个馋嘴的,定然看不上这些个野味。”
阿渝说完看他脸色发黑,喉头微动,担心他把这事捅到师父那,忙舔着脸递过去一只鸡腿道:“师兄尝尝,这山鸡从最开始腌制,到火候的把握,师妹我废了不少心思,刚抹上蜂蜜,你尝尝,味道肯定不差。”
“哦。”德贞了然道:“原来阿渝姐姐就用一只山鸡就把哥哥搞定了。”
“错,是很多只山鸡。”阿渝愤愤道。
“哈哈哈......”阿渝说完,二人都乐的直笑。
阿渝和德贞聊的兴起,索性席地而坐。
“阿渝姐姐你看那是什么?”德贞偏头指着树林深处问。
阿渝顺势望了过去,一只鹿想是受了惊吓四处逃窜,此刻正瞪大水汪汪的眼睛急促的喘息。肚子肥大,是一头怀孕的母鹿。m.xiumb.com
阿渝正待向德贞解释,一只箭矢从远处袭来,直朝母鹿射去。阿渝手比脑快,抄起一粒石子将箭打偏,母鹿闻声逃走。
“大胆!”四五名贵女在一众羽林卫的护卫下策马朝阿渝和德贞奔来。为首的女子绯衣白马,矜贵非凡,一旁的女子阿渝识得,正是荣安县主。“你是何人,胆敢打落本宫的箭矢?”
“皇姐......”德贞起身怯怯地站在阿渝身后唤道。
来人正是宫中最受宠的公主---德喜公主。
“身为公主席地而坐,全然没有皇家公主的半分仪态,德贞你可知错?”德喜公主端坐于白马之上,嫌恶道。
“皇姐,我......”德贞早已没了先前的神采奕奕,此刻拉耸着,嗫嗫道。
同样是公主,一个飞扬神气,一个却唯唯诺诺,可见在宫中受的是什么样的区别待遇。
“公主恕罪,今日是阿渝自作主张,与德贞公主无关。”阿渝朗声道。
“你打落本宫箭矢放走猎物在先,教唆本宫皇妹不顾礼仪在后,本宫定然不会轻饶你。”德喜公主神情倨傲,“德贞,还不快过来。”
德贞瞥了眼阿渝,阿渝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她过去,德贞这才走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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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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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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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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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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