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年下意识地觉得身下一凉。

  他愤愤:“但是即便是这样,依旧也是便宜了他!”

  盛新月看着他:“你以为他是当场死亡的吗?”

  陆丰年忍不住一愣:“难道不是吗?”

  钢筋不是已经贯穿他的后脑勺了吗?

  “并不是。”

  盛新月却是摇头,唇边甚至浮现一抹恶劣的弧度,“不得不说他的命是真的大,即便是被钢筋贯穿了后脑勺,他也没有立刻死去,被送往医院之后,他甚至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被拉回来了一条命。”

  “当时工地的承包商也给他赔了一大笔钱。”

  “这样的畜生还给他赔钱!”

  陆丰年身边的那个警员忍不住恨恨地咒骂出声,却听下一秒,盛新月继续道:“他虽然抢回了一条命,但是高位截瘫了。”

  “他结婚之前对妻子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性取向,哄骗妻子生下了一个孩子,并且用孩子拿捏妻子,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在家里当他的免费保姆。”

  “因此那个女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他高位截瘫之后,妻子拿了他的钱,却没有给他请护工,也没有亲自照顾他,甚至都没有让他继续住院,而是直接将他接回了家里,每天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

  警员微微瞪大了眼睛:“那不得……”

  “所以他起了一身的褥疮,半个身子都腐烂发脓,甚至起了蛆虫,那些蛆虫将他的身体啃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洞。”

  “而他的妻子,每天拿着他的钱在外面潇洒,甚至把男模带回家过夜。”

  “他死的时候,半个身子几乎都已经被蛆虫给蛀空了,最严重的,就是那里。”

  警员不自觉的并了一下腿。

  盛新月道:“他那里本身就有伤口,虽然当时得到了很好的处理,但是伤口没有愈合的时候就被妻子带回了家里,伤口后续没有保养,自然溃烂发炎……”

  陆丰年和那个警员叹为观止。

  陆丰年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但是那个女人……她这样做,其实也是犯法的……”

  盛新月立马挑眉看他:“陆警官,我就是编个故事,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警员目光飞快地在两人之间扫过,连忙表态:“我没信!”

  “嗯……”

  陆丰年点点头,“这个故事讲的不错,下次不要再讲了。”

  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盛新月现在说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但是就算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

  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陆丰年头疼道:“我现在是在发愁,怎么跟庞夏的父母解释?”

  对他们来说,庞夏的死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

  任何一个父母在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生前竟然还遭受了那般非人的折磨,恐怕都会接受不了的吧?

  可是他们又有知道真相的权力。

  陆丰年叹息一声:“盛小姐,您要再去见见庞夏的父母吗?”

  “当然。”

  盛新月点头。

  就算是陆丰年不说,她也是要再去见一面的。

  休息室内,庞父庞母的情绪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们正在积极地和自己的儿子聊天,虽然不管他们说什么,庞夏永远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

  但是他有回应。

  面前的儿子,会回复他们说的话,不是冰冷的相片,也不是早就失了温度的衣物。

  思念的话语说出口,房间里都不像之前一样,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看见盛新月进来,庞母顿时激动地起身:“好孩子,谢谢你……”

  她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庞父同样激动地看着她,看起来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忍不住试探性地开了口:“盛小姐,我……知道你本事大,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儿子……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是他们的儿子!

  就算是死,他们也想知道,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见盛新月神情莫名,庞父连忙又道:“你放心,我们肯定能……”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拧了一把,他深深地喘了口气,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两个字,“——接受。”

  他们相信法医,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们儿子的身体都已经化做了白骨,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现在恐怕也只有盛新月能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他们知道,儿子肯定遭遇了极端痛苦的事,所以连死后都不愿意想起。m.χIùmЬ.CǒM

  可是为人父母,在孩子当时遭受痛苦的时候没有及时出现,甚至他孤零零的被埋在篮球场下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发现,自责和痛苦的情绪几乎将他们淹没。

  于是在好不容易寻回儿子的尸骨之后,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曾经的遭遇。

  就算真相注定残忍,但他们还是如自虐般,试图用这极端的痛苦来减轻一丝自责。

  他们不敢问庞夏。

  就只能问盛新月了。

  既然这样……

  盛新月抿了抿唇:“你们跟我来吧。”

  从休息室出去的时候,三人正好撞上迎面走来的陆丰年。

  “陆警官。”

  盛新月叫住他,“我们需要一间很安静,没有监控的房间。”

  “没有监控?”

  陆丰年说,“那谁,你带他们去调解室。”

  调解室?

  盛新月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确实在调解的范畴内。

  用调解室也是应该的。

  -

  门关上,盛新月一脸严肃道:“叔叔阿姨,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会有些超出你们的认知,但是请你们一定要保持冷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冲动。”

  庞母连连点头:“好……好!”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盛新月把从休息室里顺出来的橘子摆在了桌子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似乎连风都静止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他们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这是一种人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庞母有些不安地握紧了丈夫的胳膊,只见空间突然一阵荡漾,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就这样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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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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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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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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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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