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都传颂这梅大人,把他说得如何如何好,难得今日哥哥你来拜会他,我当然要来。”易倾心答道,“反正一会儿我跟在你身后不言语便是。”心里却想着,“他亦是往锦州方向去的,又都姓梅,不知他与这个梅大人有没有甚么关系。”
梅远尘是初到盐运政司府,不想这府邸竟也颇不小,各中廊苑交错。好在傅惩已告知了偏堂正厅的所在,梅远尘总算顺利找到。甫一踏入院门,便远远瞧见易布衣、易倾心正坐在客位上。
“易公子,竟真是你们!”梅远尘远远叫道。
易倾心听这声音,只觉似曾相识,转头一看,却见那“坏透的人”正往厅内行来,一时心里“扑通!扑通!”急跳起来。易布衣却无这许多心思,从座上起身,往外行出几步一脸喜笑道:“梅公子,竟是你!”自前日在驿道及客栈两番相遇,易布衣便对梅远尘生出了相交之心。虽有心结交,却只是途中偶遇,不好过问太多,以至连个去处亦未留下。易布衣还以为,客栈一别后便已缘尽,不想今日又在此间再遇,心中亦颇激动,感慨道,“没想到两日前迎来客栈一别,竟又在此重逢,莫非是缘分使然?”
“如何不是!”梅远尘欣喜不下于易布衣,朗笑回道。
待梅远尘走近了,易布衣乃询道:“梅公子,可介意我冒昧一问?”
梅远尘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与府上梅大人是何关系?”
“正是。”易布衣拱手答道。
“你们要见的梅大人,正是家父。”梅远尘回道,心中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易倾心不敢正眼去看梅远尘,只得低下头,用余光偷偷去瞥他,暗自想道,“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显赫出身。那日我骂了他,又打了他,他也不还口、不还手,也不知他是恼我不恼。还好,他脸上的手掌印似乎已消了。”
“易小姐,你好啊!”梅远尘走到易倾心面前,问道。见她低着头不搭理自己,还道她在生自己冒犯她的气,歉然道:“易小姐,当日在下行止鲁莽粗鄙,冒犯了你,还请勿怪则好。”
易倾心先前正神游中,未曾听见梅远尘向自己问好,只听他又向自己道歉,心想,“他是个呆子么?怎如此礼甚?又跑来道个甚么歉!”一边抬起头从座上起身回礼,一边微微歪着头,眼睛看下他处,轻声答道:“你不是有意冒犯,我便不生你气了。”琇書網
“在下不敢。”梅远尘尴尬笑道。
易倾心回过头,竟恰与梅远尘四目相对,忙又错了开去。惊鸿一瞥间,梅远尘似乎见到她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
“原来你们竟认识?这可巧了!”梅思源大步走过来,朗声笑道。
盲山盐场产盐远远多于预期,然朝廷运力却一时难以续上。眼见盐仓积压益甚,而偏远州郡的百姓却仍因无盐可食而致病死,梅思源愁苦难挡,郁结于胸。正当无计可施之时,易布衣找上了门来,揽了这笔并不赚钱,甚至于蚀本的买卖,解了梅思源老大一个难题。
“梅大人!”易布衣拱手执礼道。一边用肘尖顶了顶易倾心,示意她见礼。
不知易倾心今日怎如此鲁钝,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跟着易布衣向梅思源拱手行礼。
“这位姑娘是?”易倾心今日仍是着了男装,但她肤白皮嫩,眼大眉弯,乍看就辨得出是个女儿家,是以梅思源这般问道。
易布衣一脸歉意,微躬身躯道:“梅大人,这是舍妹倾心。她久慕你大名,今日说甚么也要跟过来见你一见。我道女孩儿家上门访客多有不便,她便着了这身男袍出来。实在无意存心欺瞒,还请大人海涵!”
“三公子,你多虑了,我便是随意问问罢了。”梅思源摆手温声笑道,“御风镖局如此耗费大力帮朝廷运盐押盐,解思源天大的难题,本当早日登门拜谢。只是此间杂务困囿,始终不得成行,还请转告易老先生,勿怪则好!”
盲山盐场每日出盐三万余斤,月出盐合一千五百石,而盐政司官驿当前运力却堪堪够五百石之数,余下千余石的缺口全由御风镖局补上。因朝廷统购律有明令,盐货运资不得超自身货价的两成。而大华当下,各郡、各州、各县府,食盐无有足用者,运途往往又远又偏,一路颠簸好走,合算下来,实在毫无银钱可挣,是以,虽然朝廷派人多方游说,却并无民镖愿接官盐的买卖。
不想一日易布衣找上门来,表明了所来何意:
“爷爷他老人家谓布衣道,天下百姓翘首待盐,梅大人天纵之才,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扭转大华盐政,实在是至善至能之人。天下人熙来攘往皆为利,像梅大人这般置之生死于度外,一心为民谋福的好官实在太少了。易家处江湖远处,无力造福一方,却当在自己所长处略尽绵力。御风镖局开门三十七年,接镖数以万计,每一笔买卖皆是为赚钱牟利,这些年已赚了不少银钱。如今大华国危民困,难得有梅大人这样的能臣激流勇进。易家虽做不得那倒转乾坤之人,却愿站在这样的人身畔,愿能挡几缕风,挡几滴雨。力虽有限,终究亦是助益。爷爷已令,御风镖局辞却了所有镖务,全部的镖车用于接盐镖,运盐押盐,直至盐危解抑或易家垮。”
那日,梅思源听了易布衣之言,激动得热泪盈眶,躬身执礼回道:“三公子,易家所为如何是‘挡几缕风,挡几滴雨’,实在是毁家纾难的大义之举,当得至善之名!思源得此良助,实在感激涕零,无以言表!”那是易布衣生平仅见,竟有朝廷官员为了百姓之事而感激流泪,不觉触动莫名。
“梅大人客气了!”易布衣回道,“易家家训传承数百年,仅两字:‘义’与‘善’。御风镖局所为这般,不过出于义尔、源自善尔,本分本心而已,又何敢劳大人分心记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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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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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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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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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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