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徐氏举全族之力谋事,端木玉自不可能置身事外,这会儿他的那进小院里,窗户纸上仍透着光。
显然,他亦未眠。
“穆桒,此刻外面进展如何?”
此行他们带来的人并不多,尤其在祝孝臣、佟高格几人死后,端木玉更觉用人捉襟见肘。好在前日,谢天邀已联络上了“千里眼”在若州的主事人,今儿一早城内所有千里眼死士已集结起来,天一黑便领了新派置了任务潜去了各处,此时,已陆陆续续传回来一些讯息。
“回少主,徐家的人都发出去了。一个时辰前任天堂已被诛杀在郡政司府,驻地军营那边也和神哨营陷入了混战;徐家二爷带人去偷袭城关,不巧路上遇着了夏承焕的人,眼下这两队人马厮正在厮杀;徐大公子带人救出了驻地军营被关押的将佐后,待他们袭击了神哨营主将徐寒山的住处,听我们的人来报,神哨营就要支撑不住了。另外,还有一队人马,人数不详,两刻钟前火攻了城关。”穆桒轻声报道,“据报,城关已经被他们拿下了。”
千里眼众死士早已得令,不论战况如何,每刻必传讯一次。是以,穆桒所说的,几乎是最新的战报了。Χiυmъ.cοΜ
大体而言,局势利己向好,略超预期。
端木玉轻轻皱眉,笑道:“徐啸钰办事倒也稳妥,原来攻城的主力另有安排,竟不是徐啸石带的那队人,呵呵...不错,有意思。”
早前,徐啸钰来居合院报过他的起事计划,其中拟定带人夜袭城关的是他二弟,没想到徐啸石被拦在晓春巷,城关却仍被拿下,显然,夺城者另有其人。
倒不是徐啸钰有意隐瞒,实是散落城中的徐家门人当时还在召回之中,他自己亦说不准动手前能集合多少人,当时想的是将这队人马作为攻城后援。
没想到驻地军营出事的消息传得太快,城内的门人听说后皆自发去了集合之所,至子时二刻,报上来的人数已过四千,比原定之数多了一千五百余。不巧,徐啸石、徐簌延等人在晓春巷遭遇了顾修平的大队人马,前进不得。徐啸钰临时起意,让徐啸衣带着那四千余人火袭了城关。
此时正值隆冬,天干物燥,风势紧急,蘸了布油团的短箭成了夜里最可怕的武器。瞬时之间,万余火箭破空射来,守城军还未做好防备便已死伤近半,待缓过神时,四千余悍卒已杀至面前,城破已是情理中事。
“徐府呢?”端木玉又问,“那些武林高人就都那么老实?”
若州会盟,江湖门派几乎齐聚于此,仅住在徐府客居的各派弟子少说也有两千,他们要是耍起横来,当真不是件容易对付的事。
穆桒摇头笑了笑,回道:“哈哈,徐先生当真是位能人啊!”
瞧他那模样,显然此间还有一番故事。不待端木玉来问,他接着道:“原来徐家早已提防各门派坏事,所有客居都已于隐蔽处下了慢性毒药,这些江湖高人在徐府住了数日中毒已深,争执之际,徐家弟子抛洒了一点松香粉,便激得他们体内毒祟发作,据说好些人已伤了肺腑经脉,数月之内运不得内力。”
原来,今夜除了凌烟阁,尚有许多门派也发觉不对,其中小金山、南帮竟和徐家的人动了手。眼见事态不妙,徐氏弟子便掏出提前备好的药粉往空中一撒,金参封、何瓒等人顿觉肺腑疼痛难耐,这时才知己方众人皆早已中了极厉害的慢毒,若强行出手,必死无疑。
人在屋檐下处处受制,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挟着怒气各自回了房,徐府这才消停了下来。
主家下毒暗害客家,这在江湖上可是最最令人不齿的丑事,徐啸钰行此下招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孤注一掷,不留后路。”端木玉喃喃叹道,“徐先生此为着实令我辈汗颜。”
无论成败,徐氏今日的所做所为必将传遍江湖、朝野,大华虽幅员广袤,却再无其容身之地,这不是“孤注一掷,不留后路”又是甚么?
经此事,端木玉对徐啸钰的敬意不免又增三分。
穆桒也收起了笑脸,正色附道:“老人家心性之坚确实天下少有。”
看着书案上的纸笔,端木玉已无挥毫之兴,索性把它们轻轻推开到一边,坐到锦座上低声自语道:“再等等吧,希望驻地军营有好消息传来。”
......
神哨营值夜勤的参将叫冯三喜,是徐寒山若州此行的副将。
依着事先约定,主将、副将宿不同营,他留在了驻地军营,而徐寒山落脚在四里余外的一间民苑,这是避免被敌人一网成擒。
果不其然,徐寒山的住处半夜骤然起了大火,乃是出事的警讯。冯三喜不敢耽搁,当即提领了一千五百余轻骑前往救援。只可惜,一行将兵出营不到三里便被堵在街道,前有陷阱,后有路障,左右不时发出毒镖朝队列射来。
“戒备!”见瞬间已有十余人倒下,传讯兵急忙吼道,“有敌伏!”
他的声音刚落,一行人马便止住脚步,原地列阵警惕四方。奇怪的是,神哨营队列一成,毒镖便也停住不发。
冯三喜身负重责,不敢与敌久持,四下观察一番后令道:“进!”
然,前面人马刚一迈腿便有数十枚棱形镖从各处袭来,眨眼间已有十余人应声倒地,瞬时毙命。
见血封喉,只因镖上淬了一种罕见的蛇毒,那是摘星阁的独门秘技。
“撤!回营地!”冯三喜急忙勒马掉头。他不是傻子,敌人既然埋伏在了这里,肯定已料到自己会去救援,这些人显然是经过精心谋划的,“遭了,他们夜袭徐将军引我出来,所图者定是驻地军营!”这当口儿,他的脑袋总算灵光了起来。
徐寒山身死,他有责,但罪不至死。
若丢了驻地军营,便是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快回军营!”他的话音才落,四下飞来的毒镖倏然密集了起来,便如斜雨袭身一般。
黑暗中,安乌俞双眼紧紧盯着此间,目光深邃如炬。他不是嗜杀之人,但安家所谋之事注定要牺牲很多人命,“不能牺牲安家人的命,那就只能是敌人的命”,安乌俞只得这般劝服自己。
一刻余后,街道中已没了声息。
“走,去晓春巷!”
没了援军,徐寒山的人绝挡不住徐簌功一行。适才摘星阁的探子已来报过,徐啸石的人在晓春巷遇到了大股敌军,双方已恶战半个多时辰,眼看不敌。相较而言,晓春巷那边要紧急得多。
“徐二,撑住了!”
......
论单打独斗,这些大头兵远不是徐啸石的对手,但此刻是混战,他的对手杀之不绝,初时还能仗着深湛内功支撑,然,内力终有源,人有力尽时。
何况这些将兵武功虽不如自己,却个个骁勇不畏死,属实应对不易。
“常闻朝廷乱治,军纪涣散,大华军力大减,眼前这队人马却强横的很呢,瞧他们的士气,哪里有半分涣散的样子?”徐啸石越打越心惊,思绪愈渐沉重了。
领头之人如此,其他人就更不消说了,徐家的两队人已死伤过七成,余者被逼到一个角落苦苦挣扎,若不是顾修平要留着羽箭对付端木玉,这些人定活不到现下。
正盘算间,却听属下来报:“将军,城关......丢了。”
“甚么!”顾修平瞪大眼睛,惊得几乎跌下马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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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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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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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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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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