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听后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便转化为愠怒。接着秦刈就被狠狠瞪了一眼,不等反应,就被再度关在了门外。
门“啪”地一声闭上了。
铺子里站着的副掌柜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无声张大了嘴巴,气氛倏忽安静起来。
温云裳紧盯着门,唇角紧抿,像是透过它能看到秦刈可恶的脸。
她心内是真有些生气了,旁的就算了,秦刈怎么能拿姐姐的下落来同自己玩笑?
自己既没有告诉过他姐姐的名字,更没有给他看过姐姐的画像,他怎么可能知道姐姐的消息?
还用这个来做筹码,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同他一起去祭神节吗?
没见过有哪个郎君是这样约人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秦刈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连名带姓叫道,“温云裳!”
他努力平稳语气,“你姐姐难道不叫温如鬓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温云裳呆住了。
……
门外,秦刈的脸色很不好看。
温姬这几日在躲他,他是知道的,于是也顾忌着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愿意自己惊扰她的家人,没再去寻。
然而温姬在众目睽睽之下,又给他吃了个闭门羹。
阿征等一干属下暗暗投来的目光像火一样烧在他脸上。
秦刈冷着脸,心想,温姬好大的脾气,这回南下之行过后,恐怕自己在下属们面前也不剩什么颜面了。
此事得回去叮嘱他们,切记不可外传!
“开门!”他冷道。
隔着门板,这声音一入耳,温云裳心就颤了颤。
她不禁咬住唇犹疑起来,难道秦刈说的是真的?他好歹是一国之君,不至于哄骗自己的。
想到这儿,温云裳意气用事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气得昏头了,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秦刈。
这下子惹了他,也不知道后果。
她抬起手又顿住,挣扎踌躇片刻,一咬牙硬着头皮打开了门,看见面色忽明忽暗的秦刈。
她抿抿唇,不由得垂下了眼。
秦刈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见她强撑着面色,却仍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都有些气笑了。
他嗤笑,“这个时候知道害怕了?”
温云裳退后一步,不自在地拿纤细洁白的手指抿抿鬓发,躲着他视线问道,“那个……您说的是真的吗?”
这有什么好骗她的?秦刈一愣,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但他心内的气却忽然消弭了,暗叹一声,罢了。
温姬如今敢和自己明目张胆地发脾气,总好过恭敬冷漠地对待自己。这样一想,竟也是好事一桩了。
想是这么想,秦刈一时间依旧抹不开面子,详装冷漠道,“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何时这样过?”
“嗯?阿裳。”
他尾音拖的很低,看着温云裳的目光就像是无声的质问,却又隐隐传达出一个消息——
他们过往的那些亲密。
温云裳一时无话,只好露出个敷衍的笑容来。
她看看周围,天色虽然晚了,街上依旧有不少人,邻家的商铺也都是相识的。
她垂眸道,“进来说话吧。”
秦刈不客气地走进去,侍从们则依旧守在门外。
铺子里,久被人遗忘的副掌柜看着这情形,迷惘不已,先是来了位气势不凡的贵公子,好像和自家掌柜有什么关系,称呼的很是亲密。
再看这两人生气又和好的模样,就像是男女间闹别扭,难道……
似乎是想到什么,她从角落里走出来,按捺住嘴角的笑容,“掌柜的,那这儿还用得着我吗?”
温云裳忙道,“没事了,你先走吧。”
副掌柜点点头,临走前看看秦刈,又看看温云裳,脸上带着特有的八卦的表情,“好,您忙着,我便先走了。”
说罢,才离开铺子。
温云裳见她如此,想到什么,一下子头疼起来。
自己怎么忘了呢,母亲之前常来铺子,与这副掌柜很是相熟,最爱和她打听自己的事情,想必这次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母亲耳朵里。
只得庆幸今日秦刈打扮低调,没带着那几十个披甲佩剑的兵士。
多想无用,她看向秦刈,试探地询问道,“那……姐姐的事?”
温云裳心情激荡,她和姐姐从小相伴长大,关系亲密,自分离后,算起来已有好几年不曾见了。
叫她怎么能不着急?
秦刈却很是不急,他打量着这间不甚大的铺子。
温姬不擅女工,他还是知道的,在他身边几年,只替他做过一个没甚水平的剑穗子,如今开的却是衣服铺子。
有这好手艺,怎么不见她为自己裁过半块布料?
秦刈憋着气,想了半天称赞的话,最终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裁云坊,好名字。”
温云裳却没甚么心情与他闲谈,心内有些焦急道,“您真的知道我姐姐在哪?可曾是见过她?”
秦刈终于回过身,不紧不慢道,“我说了,明日和我一同出去,我便告诉你。”
温云裳气急,又拿他没办法。
“这事情又急不来,”秦刈噙起笑容,同刚刚在门外有些失措的他像是判若两人,镇定自若道,“不过,我也可以先告诉你一半,你姐姐很安全,过得也很是不错。”
“至于更多的……”
秦刈止住后半句,只用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紧紧盯住她。
温云裳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间顾不上说他卑鄙无耻。
姐姐一切都好,她便放心了,这消息倘若告诉家中父母,他们定然很开心。若是能知道更多……
秦刈又在一旁放饵似地说道,“你不想知道吗?比如说,你姐姐有没有成婚?嫁了何人?那人对她好还是不好?”
温云裳听了,这回实在忍不住暗骂他一句,她本想着倘若姐姐一切都好,那么迟早会给家里寄来回信,他们一家总会团聚,不急这片刻的消息。
然而秦刈这样一说,她又被吊起心来,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
她对上秦刈暗含着笑意的眼神,一咬牙道,“我去。”
闻言,秦刈看着她委曲求全的模样,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卑劣,他只要结果,再说,自己都好心地告诉她一半消息了。
“那明日申时末,我在此处等你。”
温云裳点点头,看见秦刈眼中露出愉悦之色,尔后便不再拖泥带水地带着人离去了。m.xiumb.com
天渐渐暗下来,天边的晚霞开始徐徐地涂抹着天空。
温云裳伫立原地半响,抛开关于秦刈的事情后,唇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她想飞快地回家,去告诉父母关于姐姐的消息。
但事情还未确定,不若还是暂时瞒下,等从秦刈嘴里知道更多消息后再说吧。
·
祭神节当夜,温云裳装扮整齐,踩着申时末约定好的时间走出家门。
李荣兰疑惑道,“大晚上的,阿媦出去做什么?”
“许是和她那两个朋友去街上玩乐了,今夜难得热闹。”温添道。
闻言,李荣兰便也不再多问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
夜晚正是祭神节最热闹的时候,走上街的人越来越多,欢乐的声音响在空中。
温云裳一面走一面慢慢记起,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是同夏婴,白越歌一同游乐的。
就在今晨,她们二人还派了个跑腿的,到温家来邀温云裳夜晚同游,唐邵亭甚至也派人递来帖子邀玩。
但有了秦刈这一茬,她只好通通拒绝了。
温云裳心想,秦刈若是兴致散的快,说不定自己还赶得上回去吃锅子呢。
不多时便走到了裁云坊,温云裳立在灯下远远一望,一下子就看到了秦刈的身影。
他站在街边的阴影处,独自一人,连近仆阿征都没有带。
旁人热闹地结伴走来走去,他看着行人,眼中影影绰绰印着漫天灯火,看上去颇有些孤独寂寥的样子。
秦刈这一年多,不曾娶妻纳妾吗?怎么搞得好像比从前还要可怜一些。
温云裳怀着莫名的心思走近,才发现他今日穿戴比昨日更甚,走出去恐怕是街上最亮眼的公子哥。
只是眼角眉梢处的锋利冷漠太甚了,要割伤人似的。
她正腹诽,秦刈却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转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温云裳不由得顿住脚步。
秦刈面上的高傲冷漠一瞬间消融,唇边勾出笑来,他踱步朝她走近,“你来了?”
温云裳今日心情好,便点点头,也冲他露了一个笑。
秦刈见状,眼睛亮了一瞬。
“您身边不用带人吗?”温云裳疑惑询问。
秦刈摇摇头,他道,“暗卫隐在人群里呢,放心吧。”
“对了,按从前一样叫我吧,再不济叫秦刈也行,‘您’这个字眼,”他皱眉,“好像我很老似的。”
秦刈?温云裳此时才不敢直呼他名字,万一秋后算账,这些都是罪名。
她只笑笑,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两人便一同走到街上去。
温云裳本落后秦刈半步,然而秦刈忽然出声道,“我不熟悉丰邑,还是你带着我走吧。”
说罢,在温云裳尚未意识到时,他便退后半步,和她并行起来。
温云裳神色僵硬一瞬,又很快毫无异样起来。而秦刈忍不住侧头看了看她,眼中漫上笑意。
他们逐渐融入热闹的人群中,就像是街上旁的结伴行走的人一样,秦刈静静感知着,内心终于感到久违的安宁。
他想,他不要再守着那一暖房的羌蒲花了,他要把真正独一无二的那株带回去,年年岁岁悉心照料。
来的时机好,正好遇上祭神节最浩大的活动,周人们载歌载舞,围着一列长长的队伍从街中央穿行而过。
队伍中是镶嵌宝石,摆满彩纸绢花的香车,那花在冬日里栩栩如生,好似能散发出香味一般。
香车上坐着的是身穿彩衣,脸上涂满颜料的巫师,他们在众人围绕中高声唱着歌,还不时向四周的百姓撒下一些雪白的粉末,整条街便像是下雪一样。
于是更多的人们涌过来,高兴地跟随着队伍往前走去。
在漆黑的夜里,这列队伍人人提着灯,汇聚成一条光河,在古老神秘的歌声中一路往前,像是要踩着天梯走到天上去。
温云裳怔怔地看着,内心惊叹于这神圣的一幕。
她身旁,秦刈寂静锋锐的眼眸也专注凝望着她,看她在灯火下素白的面庞,扑闪的眼睫,莹润的眼眸,还有因惊叹而微张的唇,一切都令他思绪起伏,心旌摇荡。
他干咳一声,这些香车上的巫师令他忆起一事来,想问温云裳那日找大巫做什么?
然而此处人声鼎沸,他的话一出口就混在杂声中,听也听不见。
这时,温云裳眨眨眼,凑过脸贴近了他,秦刈不知怎么,忽然收回了原本要说的话,只是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阿裳,我很想念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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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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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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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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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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