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鸦黑入鬓的长眉下,白皙的脸颊皮肤处渐渐染上几分薄红,露出醉态来。
温云裳不由得攥住手指,绷紧脊背。
两人只隔着一张小几,若是郑纬做什么,她可毫无防备之力。
温云裳心念急转间,忽然出声,打断了郑纬的目光。趁着他醉酒,她再次问道:“郑殿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郑玮确实有些醉了,他手肘抵着桌子,撑住额头盯住温云裳,迷蒙地想着,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样?
于是他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回道,“这里是秦郑接壤之地。你不是恨秦刈吗?再过些日子,他说不定就要来了。”
温云裳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郑纬继续道:“届时,此处天罗地网,便能……替你一解心头之恨。”
“好不好?”
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温云裳那边倾身过去,在猝不及防之下,牵住了美人的纱罗衣袖,手指也贴到了她白皙柔嫩的手腕上。
温云裳还沉浸在郑纬刚刚说的消息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忽然被触碰,下意识惊讶地睁大眼,起身闪避。
因着今日天色不好,阴沉沉的,婢女们已经点起了几盏蜡烛,好让屋子里亮堂起来。
于是温云裳起身时,一扯袖子,案上的烛台不小心倾倒,继而掉到她身上,火苗一旺,瞬间烧着了轻便易燃的纱罗布料。
温云裳惊慌起来,试图扑灭,那火却已经烧到了她的手。
“啊!”痛意让她惊叫一声。
而事故的罪魁祸首,郑玮也一瞬间清醒过来,酒意尽散。
他失措地端起案几上摆着的茶水泼到温云裳袖子上,又想拿自己的衣袖去扑火。
温云裳见他靠过来,又吓得退后两步。
郑纬只好帮她递冷茶水,在一旁急急地赧颜软声道,“温女郎,对不住……是纬的错。”
可温云裳顾不上理他,感觉手背痛得厉害。
两人狼狈地折腾一番,幸好点燃的范围小,好歹是扑灭了。
这么大动静,外面伺候的人也赶忙跑进来查看,等见到屋子里的场景,一时间也愣住了。
温女郎衣衫不整,浑身湿淋淋的,一侧袖子上还破了个洞,边缘处是焦黑的痕迹。再看其神色,脸颊泛着红,像是被气的,眼睛更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了。
郑太子殿下则站在一旁,既无措又窘迫的样子。
婢女们神色依旧端正严肃,心内却霎时联想到殿下素日的风评,暗暗明悟了什么。
郑纬正在想,一件本来旖旎非常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般情景?一扭头见到这么多人涌进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在下人面前,顾忌着身份,便不好再冲温云裳说软话。
于是他脸色转瞬间阴沉,冲婢女们发脾气道:“怎么来的这么慢?要你们何用?”
“还不快给温女郎换身衣服!”
温云裳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素日光滑细嫩的皮肤上起了几个烧伤的水泡,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
郑纬在一旁注意到了,心内后悔不迭,又连忙传巫咸来给她治手伤。
温云裳见状,反倒松口气。
这下子,想必郑纬短时间内也不好再对她怎么样,这般阴差阳错避过了,算是喜事。
屋子里好一通忙乱过后,她进内室换好衣服,心情才平复了些许。
这回,郑纬倒是也没不识眼色地跟进去。
可等她走出内室,却发现郑纬还站在原地,一见到她出来,眼睛一亮,便要走近。
温云裳一下子提起一口气。
这一日与这郑太子打交道,既疲累,又不好直接甩脸色,心有忌惮下,只好默默和他拉开了距离。
郑纬见状,眼神一黯。
这时,巫咸也到了。他是大巫,既通巫术,自然也通晓一二分医药之术。
郑纬绷着脸出声道,“给她看看手伤。”
巫咸便上前查看温云裳的伤处,而郑纬依旧立在一旁看着。
他暗恼,自己本也没想做什么,美人在前,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想趁机牵牵小手,做点不打紧的偷香窃玉之事。
可温女郎现在看自己的神色,仿佛看色中恶鬼一般,这下倒是更加说不清了。
郑玮自诩风流文雅,对这种风月之事,向来吩咐羊惑去办,偶尔行逼迫之举,也从不脏自己的手。
讲究个所谓的“你情我愿”。
如今闹成这样,倒是觉得自己颜面受损,脸色便有些不大好看。
温云裳不关心郑纬在想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眉眼微垂,这时才有空闲细想他刚刚说的消息——
估摸着,这个时候,秦郑两国各自的先头军队,已经各自回国了。
那么,秦刈便也应该回了秦国。
按功行赏,统算损失,抚慰伤员……哪一样不是大事。
况且,依现在的局势来看,秦郑两国的关系该是微妙的很,秦刈怎么可能在明知道郑纬不怀好意的情况下,还来此地犯险。
郑纬,是想利用自己引秦刈来吗?
怪不得选在这个地方,易守难攻,若是在三面山峰上布下暗兵……
温云裳想到这儿,心中一惊。
可是,郑纬是不是有些高估她了,秦刈现在不想着杀死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可能赌上性命来救自己?
除非……
温云裳脑海中划过什么,却被郑纬的突然出声打断了。
手上的伤处已经包扎好,郑纬对巫咸和下人们指使道,“都下去。”
他们自然听从郑纬的话,很快都退下去了。
温云裳心中一紧,更加警惕起来。如今没有了熟悉郑纬的阿温在身边出主意,她心里感觉像是缺了半个主心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郑纬拿出一块玉佩,阴着脸,也看不出什么歉意地说道,“方才是我有些喝醉了,做了些糊涂事。”
“听婢女们说,你夜间有些睡不好。这块玉有安神的功效,且收着吧。”
说罢,他将玉佩放在桌子上,停顿片刻,拧着眉径直走了。
温云裳见状,半张开嘴巴,有些吃惊。
这是什么路数?
温云裳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才从桌子上捡起那块双鱼玉佩来。
除了玉质通透,瞧着倒是没什么特别的。
她打量一番,便收入袖中。
当日被郑纬的人抓到时,她的钱财都被收走了,如今身无分文。想着,这倒是可以当跑路的路资。
郑纬走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温云裳借着白天出去转悠的时间,暗暗观察周围山上,果真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兵士渐渐到来。
不知怎么,且不说秦刈会不会来,就算来了,他的死活也和她无关。可温云裳心中却越来越恐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正当她惴惴不安,忧心忡忡之际——
想必郑纬是故意的,一则消息借着婢女的口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听说没,秦国的太子刈,居然是个假太子!”
“真的吗?那他岂不是要被秦国人群起而攻之。”
“可不是嘛,而且呀……秦国真正的太子殿下,回来了!”
细微的窃窃私语声从窗户外传来,彼此,温云裳正在窗前绣花,听到后,细长的针陡然刺进了指头,流出殷红的血滴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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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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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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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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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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