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倒也罢了,若是在隆冬腊月里,要从温暖的被子里头爬起来出门要去吹北风,可真不是一般的意志力能够做到的,也就是这个时代的宫廷之中并没有什么夜生活之说,大家伙差不多晚上七八点钟也就休息了,这才算是够睡。
主子们尚且要这个点就起来,宫女们自然更不必说了,四更天就要起来,各种东西都要预备妥当,主子们只要一睁眼,暖和熏热了的衣裳,可口的早点,温热的茶水,都已经预备妥当了,好像这些东西天生就有似得。
宫女们当差辛苦,但是吃穿上是一等一的好,金秀旧年为了舒妃入宫来,住在永寿宫的时候认识了宫女玉子,那时候干巴巴又瘦又小,像是一把干稻草,现在玉子可不一样了,看上去皮肤光亮,身材也拔条了起来,脸颊上有肉,看上去倒是一颗青葱。
听到金秀的邀请,玉子忙点头,“奴婢多谢福晋,得空了一定来请安。”李如全没有在宫里头呆着,他要去禀告舒妃,十二福晋到宫里了,而且奉了金秀的命令,要再去储秀宫看一看,富察氏的差事儿到底是办了没有。
这时候就是玉子伺候金秀喝茶,见到殿内没有旁人,玉子壮着胆子说话了:“奴婢能不能求福晋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今日的几件事儿都办得好,南府刘太监放了出来,福康安去闹事,把十一福晋的事儿也解决了,虽然看上去明贵人还不愿意结盟之事,但金秀也不在乎,若是明贵人这么一次性就能劝说成功了,金秀反而不敢把她看做是可以应援的盟友,毕竟耳根子这么软的话,这个所谓的结盟日后也可能会因为耳根子软不坚定而分崩离析,那么快就破裂的联盟,那还叫做联盟吗?琇書蛧
只能算是笑话吧。
明贵人的迟疑是正常的,现在皇贵妃还没有腾出手来对付她,只要是皇贵妃在自己和十一福晋富察氏这里没有什么进展,或者是因为二人的斗法不落在下风,那么皇贵妃肯定要调转枪头,柿子找软的捏,刚才金秀说的话,可一句假话都没有,妃位上的那些人都没有什么和皇贵妃争斗的本钱,那么自然要看下面的这些了,明贵人得宠是不假,但很多时候得宠太多,只怕是别人更加眼红了。
明贵人的事儿不着急,其余的两件事儿是办的很好了,金秀今日也高兴的很,心情好,既然是旧人有所求,金秀自然不会不听一听的,“你且说是了,能办的我自然帮你。”
“奴婢实在是想念家里,”玉子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原本想着娘亲过世,父亲也不知道下落,所以就只有这个念想,其余的什么都不强求什么,可是前些日子我休沐的时候出宫玩耍,没曾想竟然遇到了爹爹,”玉子眼中露出了泪水,但随即隐忍住,在主子的面前,宫女是不能有大悲大喜的表情的,这会子忍不住滴了几滴泪水,显然玉子是激动极了,“爹爹乞讨到了京师里头,找了一家人家卖身当奴才,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竟然还能和奴婢见到,真是佛爷垂怜,这些日子奴婢不知道偷偷哭了几次,如今是没有什么别的念想了,就是想着多伺候爹爹几次,好尽了我的孝心!”
这话玉子实在是不敢和别人说,就算是有孝心,那也不是一个宫女该有的,既然是入宫侍奉君上,那么什么父母亲情,都是要一概断之,不可能有什么新的纠缠,玉子心里头挂念父亲,虽然也知道宫规森严,不敢和旁人说,只是来求金秀,她总觉得金秀,应该是好说话的。
“你这是要出宫不当宫女吗?”金秀听到这样的事儿,也不免暗暗动容,人间惨剧前半段,后半段竟然是能有如此之幸,真是天下最难得之事了,“这只怕是不成,”金秀想了想,若是自己个能办成,一句话儿的事儿也是好办,但不是自己个能做主的事儿,还要再去求别人,这就不见得好办了,而且内命妇还有嬷嬷女官这些人的权力都在皇贵妃的手上,别说是金秀去求情绝对不行,反而玉子可能会被发配到永远见不得人的地方,就算是舒妃出面,也是不成,何况今日舒妃还去看笑话帮腔了……玉子这个请求太难了,“我可做不到这个。”
“奴婢不敢求这个,”玉子忙说道,“只是想着求福晋,帮衬着多和主子娘娘说说好话,多让奴婢出宫几次,让奴婢可以探视爹爹,也就是了,奴婢知道规矩,入宫当宫女,没有满二十六岁是不能出去的。”
“这倒是好办了,”金秀笑道,各宫都可以派人出宫,买点东西,或者是探视母家,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皇帝也绝对不会如此严厉,皇帝只是不喜欢内外庭私通款曲罢了,有些人情世故上的旧事,他也不会拒绝,“等着娘娘回来我就和她说这个事儿,若是再不成,我再给你想办法,别的办法。”
她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舒妃这里还不够,还要继续托人办玉子所求之事,这个人选,自然是还要再去找李德芳,之前放刘太监的事儿他没收钱,这坏了他的规矩,如此不好,结交一个人,或者是想和某人打点好关系,用钱还是比较合适的。
三和帮衬了自己,这是大恩,目前来说,金秀还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那么用玉子的事儿特意去麻烦李德芳,然后再送上办事儿该给的银钱,李德芳肯定会收,而三和也会满意于金秀的懂事。
玉子听到金秀答应下来,大喜过望,忙要跪下来磕头,金秀拉住玉子,“不必谢我,你和你父亲能够再度相逢,真可谓是上天垂怜,又是佛祖保佑,真是天大的福气都换不来的,你有这样的孝心,我自然是要成全你的,不过也要说明白了,宫里头的差事儿还要当好。”
“福晋说的极是,就是佛祖保佑的!”玉子眉开眼笑,“福晋的话儿,奴婢一定记在心里。”
玉子感激的朝着金秀又福了福,这才出去,不一会,舒妃一阵风儿似得进来了,满殿都是她银铃一般的笑声,“啊哟,哎哟!今个真是破天荒了!你是不在储秀宫啊,没见到好戏!”
“什么好戏?”金秀边喝茶,边淡然笑道,“皇贵妃失态了吗?”
“何止是失态啊?那脸色一下子一变化,就没有一刻是一样的!”舒妃今个是真高兴极了,眼角的鱼尾纹尽数舒展开来,脸上容光焕发,“原本我这过去,她就是十分不耐烦,我听着你的吩咐,也不得不耐心等着,后头,福三爷去闹事儿的事儿一下子就传进储秀宫了,皇贵妃大吃一惊,正预备说什么花儿,十一福晋就进来了,她素日里头是那样的胆小,什么话儿也是说不出来,可今个真是胆子大!是了是了,”舒妃见到微笑不语的金秀,恍然大悟,“必然是你教她的!”
“十一福晋交了差事儿,说已经是办好了,再也没有什么不妥当的,皇贵妃这会子哪里还不知道是福三爷撑腰了?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雪白的,半响不说话,最后也只能咬牙说你事儿办的不错这样的场面话了。”舒妃哈哈大笑,“出来我又听到了你办的新鲜事儿,南府的刘太监业已放回去了!这可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只恨我出来的太早,竟然瞧不见她的脸色如何!”
舒妃是真开心,金秀也得意,但她得意却不会过分,“这事儿办好了,可以歇息一段时间,但我想着皇贵妃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不会放过就不会放过,”舒妃是真心想看到皇贵妃吃瘪,所以这样放肆大胆的话儿都说出来了,“我如今是想明白了,就算是咱们都跪下求饶,人家也是不放过咱们,那又何必跪着呢?还不如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呢!”舒妃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只管去做,日后有什么事儿,你担不下来的,就推到我的身上无妨!”
“你是个有出息的,”舒妃满脸疼爱的望着金秀,“如今我呀,也没有什么别的念想了,横竖没有宠爱,也没有子嗣,就靠着在这宫里头和人争斗才有些趣味,皇贵妃厉害,我以后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你刚入宫,还是假装丫鬟的时候,就让皇贵妃吃瘪了好几次!这想想起来,可真是够痛快的!”
“你日后的成就必然极大,如今皇贵妃还能压你的,大概也就是依靠着她管理六宫的皇贵妃身份了,其余的压根算不得什么,”舒妃显然对着金秀十分满意,而且是十分的佩服,并且愿意和这位福晋结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当然,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家人了。“我有着你帮衬,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舒服了!”
“娘娘过誉了,”金秀笑道,“实在是当不得娘娘这样一讲。”
两个人都正在说话,外头李如全忙跑了进来,“主子!主子!万岁爷来了,您快着迎接吧!”
舒妃大吃一惊,金秀也十分惊讶,她忙站了起来,“万岁爷来了,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金秀稍微冷静一些,舒妃倒是不容易冷静,她觉得这时候该让皇帝见一见金秀,多拜见拜见,说说话,不是什么坏事儿,“不必躲着,咱们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儿。”
“可不能说刚才我办的事儿,”金秀忙提醒舒妃,永盛皇帝是最厌恶后宫之人搅动是非的,皇贵妃有办理六宫事务的权限,办理有些事情,皇帝不会说什么,但金秀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福晋,若是被皇帝知道她在装神弄鬼搅动风雨,一定会死的很难看。“万岁爷可不喜欢听这些个。”
舒妃点点头,示意自己个有数,虽然是说自己个没有什么别的指望和念想了,可舒妃还是抓紧着对着炕屏上的玻璃镜子看了看自己的妆容,这才和金秀忙出了正殿迎接。
走出正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带着李玉等从永寿门外进来了,他今日颇多闲情雅致,在中庭之中赏着两棵山茶花,那山茶花开的极好,叶子墨绿油亮,花朵是赤红花瓣,鹅黄花蕊,花朵如海碗一样的大,舒妃忙倒了皇帝跟前请安,皇帝都没有看舒妃,还是赏玩山茶花,“起来吧!朕许久没来,倒是不见这茶花开的如此娇艳。”
这还不是拿着银子换来的吗?金秀心里头暗笑,各宫各院不都是要银子打赏内务府的各个衙门,不然的话那里有这么漂亮的茶花?要靠着舒妃这样的非专业认识照料吗,显然是不成的。
“臣妾知道万岁爷喜欢茶花,所以去岁的时候,就预先叮嘱了花房,一定要留最好的茶花来,只是去年冬日格外寒冷,竟然也留不下多少名本,倒是留下来了这两本品种较为寻常的。”
“虽然是寻常之种,但养育的极好,这样的精气神,倒是远远比那些温室里头培育出来的品本,康健多了,瞧着就让人喜欢,”皇帝摸了摸花朵,又拍了拍手,将手里头的花粉拍散,抬起头来,看着舒妃,随即发现了舒妃身侧的金秀,“恩?你是?”
李玉早就发现了这个惹祸精福晋,听到皇帝发问,于是忙介绍,“是十二福晋元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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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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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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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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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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