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刀者发现自己仍在那片林中空地上,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用树叶铺了层毯,摸上去柔软舒服且凉爽。
不远处有熄灭的炭火痕迹,竹篓和冷金刀都在后边一棵树旁靠着,夺刀者走近过去,发现伐竹客正倚在树的另一侧睡觉。
少年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又慢又长,已睡熟了。
夺刀者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正是溜之大吉的好时候。怕将伐竹客惊醒反受其患,就轻轻绕过去,一手提了竹篓,背在身上,另一手去提冷金刀。
把冷金刀拿起,又缓缓走开,夺刀者觉得手上略有一沉,陡然意识到了不对。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冷金刀的柄上,似是连了一根线,自己如此一拿,线的另一端也被牵动了。
一声轻微哈欠响起,夺刀者没回头,就知道伐竹客醒了。
“大哥,你往哪儿走?”
声音平缓,夺刀者却听得悚然,镇定了下心绪,转身道:“想去吹吹风,乘个凉。”
“大哥是想把冷静刀偷跑吧。”
被伐竹客一语道破心思,夺刀者厚着脸笑道:“你哪里的话……”
伐竹客打断道:“说去乘凉,为什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醒了后肯定想偷走刀,睡前就把刀柄系了线连到手腕上,你一拿刀,我就能醒了。”
夺刀者语气陡变:“既知道我会偷刀,你为何不趁我睡了,拿起刀一走了之?”
伐竹客说:“林子里有野兽,你一睡不醒,把你留这儿岂不危险?”
夺刀者呼吸略急:“床也是你做的?”
伐竹客点头:“是啊。”
夺刀者起初不信对方这么好心,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感又皱又凉,假皮仍在,语气便舒缓了些:“那谢你啦。”
伐竹客摆手道:“不用谢啦,我应该做的。既然你醒了,那一起去把刀还了吧。过了三天了,王大爷该很着急。”
夺刀者一怔:“三天?”
伐竹客点头道:“是啊,三天。你一觉睡都睡了两天多啦!可真能睡,和我养的竹鼠里有一只一样。那只竹鼠经常一睡一两天,醒了就吃,吃了就睡,后来长特别肥,就被我和师父吃掉了。”
夺刀者哪里听得进竹鼠什么的,心中只想自己真的睡了两天?腹中空空如也,嘴里又干又渴,只怕确实两天没进水米了。再一想,自己下进烤白鲢里的蒙汗药不觉晓足有快二十个人的量,只服了一颗解药闻啼鸟,却吃了半条鱼,定然遭不住。
再看伐竹客,精神饱满,没一丝困乏的迹象,这两天肯定吃饱喝足。夺刀者内心愈发惊惧:连不觉晓都起不到作用,此人到底是怎样的怪胎?当下一刻也不愿同他多待,把冷金刀一扔,施展轻功一跃飞起:“你自己去还刀吧!哈哈哈!”
生恐伐竹客再追上来,夺刀者将内力催动到极致,只求尽快远离,几个呼吸间,飞出去十几丈远,很快消失无踪。
原地,伐竹客怔怔望着夺刀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些失落:“我的刀,你拿走想不还了吗?”
但那把伐竹刀并无甚稀奇之处,只是一直随身带着,有些不舍,对方不还回来,也没什么打紧。
伐竹客捡起冷金刀,在月光下把玩欣赏了一番,心道,真是一把好刀,不但用来砍树伐木很是利落,甚至还可以削型雕花。
旁边木床,就是自己用此刀伐木做的。王大爷住那么大房子,有那么多钱,十有八九是个厉害木匠。逃走的大哥却说刀原本是他家的,不足为信。
宝贝固然是宝贝,伐竹客也没生占为己有的心思,扛刀去溪边喝了点水,又摘了点野果吃,便踏上了回湘云城的路。
方向记得很清,脚也不慢,等到回到湘云城门时候,正是清晨。
城门方开,街上人少车稀,偶有早起行人商贩看到伐竹客拖着一柄长刀入城,纷纷面露惊恐,仓皇躲开。
伐竹客不以为意,顺着记忆中的路,一直到了金刀门总堂。ωωω.χΙυΜЬ.Cǒm
只见今天的金刀门总堂,和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当初挂着不夜灯的地方,如今悬着许多白色布绸,院中传来丝竹声,低沉呜咽,哀婉凄清。
伐竹客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大门没关,一步迈了进去,正看见两名低头立着的金刀弟子,头上都扎着白布条,身上衣服也都换成了白的,开口问道:“你们家出了什么事?”
“实不相瞒,我们……”
两名金刀弟子说话间拱手抬头,目光正与伐竹客撞上,皆是大惊之色,看到其手上冷金刀后,更禁不住倒退数步,大嚷道:“伐竹客回来了!”
伐竹客愣在原地,不知发生何事,而转眼间便有乌拉拉一片人自院内涌到了门口,尽是白衣白鞋,扎着白头带,神情或悲苦,或愤怒,有人还厉声怒骂……总之没有一个人带着善意。
人声嘈杂,伐竹客一时间听不清都在说什么,大声喊道:“王大爷呢?喊他出来罢,我是来还刀的。”
忽地人群分开,从院深处走来一行人。同是白衣白靴,却比其他人的更白,其中大部分人,伐竹客记得见过,但有两个人十分陌生。一个是八字胡薄嘴唇的三角眼中年人,腰间挎了柄非常窄的刀,另一个是双目红肿的少女,年纪约十七八。
少女一见冷金刀,神情剧变,一步走到一名金刀弟子身前,掣出其腰间钢刀,转身便向伐竹客杀来。
“师妹冷静!”
一只手落在她手腕上,紧紧握住,她便无法再前进一步。
少女用力挣扎,发出尖锐凄厉的喊声:“师兄,放开我!凶手就在眼前,让我报仇啊!”
“丽凤,不要冲动,先把事情搞个清楚。”
三角眼中年人悠悠开口了,少女才不再挣扎,手一松,钢刀落地,低头哭了起来。
伐竹客向那抓着少女手的人道:“啊,我认得你,你是齐师兄大哥,王大爷在哪儿呢?我来还他的冷静刀。”
齐越双眉一皱:“我姓齐名越,不是你什么齐师兄大哥。至于王……”
这时有金刀门弟子怒喝道:“少来装傻!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伐竹客摇头说:“我做了什么,自己是清楚,但我没有装傻啊。我来还刀,王大爷在哪儿?”
人们又是一阵群情激动,声音喧哗不清。三角眼中年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噤声,然后说道:“金刀门王贤弟,已于三日前不幸去世了。”
“啊?”伐竹客很是惊讶,说道,“王大爷很健康啊,那晚和我耍了两趟刀呢。”
三角眼中年人继续说道:“他是被人杀死的。”
伐竹客问:“谁杀的?”
“凶手是谁,暂且没有完全确定。但可以肯定,是一名用刀的高手,用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杀的他。且此人和魔教脱不了干系。”
三角眼中年人此话出口,人群更是激愤。有人大声道:“宋前辈,还和这小子废话这么多干什么?擒下他杀了头,以慰我们掌门在天之灵啊!”
“事情尚未调查清楚,不可妄下论断。”三角眼中年人语气始终不急不缓,先安抚了众人,又对伐竹客道,“小兄弟,你那晚从这儿离开以后,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冷金刀这几日,是否一直在你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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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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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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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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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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