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月马上停止了挪动,抬起头,眨巴了两下眼睛,道:“求求你啦,我想吃肉肉!”
钟离面色一僵,本以为小丫头还有几分倔强,没想到这么快就服软了,声音还有些糯糯的。再一瞧,只见她嘴唇微微撅,眼睛水汪汪,一脸可怜无辜模样,顿时从心底蹿起一堆无名火,喝道:“你这小娘们儿好没骨气!和谁卖可怜,装讨好呢?你若是硬气一点爬过来,我就给你吃点。但这般谄媚,我偏不给你。似你这种软贱骨头,就得好好教训。”说完拎着烤鼍龙,走到了更远处。
戴月呆怔怔坐在原地,盯着钟离大嚼烤肉的样子,泪水渐渐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哟,那会儿谁说哭也没用所以不哭来着?”钟离挑着眉,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这才过了多久,就哭鼻子了?哼,你哭也没用,我这人啊,最缺乏同情心啦!我小时候在街上讨饭,你们这种官家小姐见了我就要躲得远远的,还要骂我丑驼子,臭驼子,脏驼子,哪怕给我扔馒头都要先踩两脚。嘿嘿,风水轮流转,如今驼子翻身做主人,想给你吃就给你吃,不想给你吃就不给你吃。”
“那是别人骂你,我又没骂过你一句。”戴月咬着嘴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是相信你说话算话,才开口求你的。”
听了这话,钟离微微有些后悔,马上却又想:这小娘们儿没准在糊弄我,想让我心生愧疚,啊呸,驼子干什么事都问心无愧。何况你真的信我又如何,驼子需要你来信?嘴上也随之道:“切!谁要你相信?驼子不需要任何人相信。”又大啃了两口烤鼍龙,接着一甩手,把整条烤鼍龙都扔进了河里。
随着烤鼍龙“扑通”一下落水,戴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钟离依旧报以冷笑:“别演戏啦,你们就会假惺惺的。哪怕真哭,驼子也不在乎。你哭的越凶,驼子还越开心呐!哈哈!”
戴月果然不哭了,仰面往石头滩上一躺,闭着眼睛喊:“丑驼子!臭驼子!脏驼子!坏驼子!烂驼子!”
钟离嘿嘿道:“激将法?更没用!天下多少人骂过驼子?不差你这一个儿。”
戴月没停,继续大声喊:“你个懒驼子!邋遢驼子!腌臜驼子!长虱子的驼子!长跳蚤的驼子!麻雀在你脑袋上做窝的驼子!日日有小狗儿在你腿上撒尿,夜夜有小猫儿在你咯吱窝里拉屎!我祝你吃鸡蛋是溏心儿,吃豆腐是臭的……”
钟离打断道:“嘿,驼子就喜欢吃溏心蛋和臭豆腐,谢谢您咯。”
戴月气呼呼地闭口不言。钟离盯了她一会儿,见她呼吸越来越平稳,看样子是睡了,又往对岸望去,心想大雨把那边山上的许多痕迹都冲了个干净,就算还有追兵,一时间也到不了此处,还是先把身上的伤治好再说。
摸了一下腰间伤处,马上有一股强烈刺痛直达头顶,钟离深吸一口气,佝偻身子,拖着跛腿,钻进了此岸的树林。
戴月迷迷糊糊醒来时,看见天又黑了,又发觉身边有些热,歪头看去,只见四尺开外烧着一个噼里啪啦的火堆,一个人赤着上身坐在旁边,正在把一堆黑乎乎的不明粘稠物体往腰上糊。
戴月没出声,好奇地盯着钟离,透过火光,渐渐看清了其模样。这驼子凶巴巴的,嗓音沙哑,说话老气横秋,其实很年轻,仔细一看,眉骨颧骨和下巴都棱角分明,五官端正,除了眼睛过于狭长以外,单看脸甚至可以说算半个美男子。
只是那背部弯驼扭曲到一个骇人的形状,平常人一见,便完全没心情去看脸,就算扫上一眼,也会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和凶狠的眼神,脑补出一张丑恶的脸来。
戴月心想:这人要不是个坏人,我还挺愿多了解他一下的。可惜他太坏了,杀了我家的好些人,又杀了好多紫衣卫;之前欺负过许多人,以后还要欺负我;即便是现在,对我也很不好。但我也逃不走,挣不脱,唉,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未来可能的境遇,戴月愈发苦恼,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来,然后便看到钟离的目光向自己投了过来。
戴月低头没说话,因为只要一开口,就要被驳斥羞辱。突然间,额头一疼,似是被什么东西砸到,那东西又滚到了怀里。紧接着额头又被砸了一下,戴月抬头瞪了一眼钟离,只见对方正笑吟吟望着自己,复又低头,只见怀里多了两个绿色的野梨,顿时一喜,拿起其中一个就开始啃。
刚吃了一口,戴月就“哇”一口把吃进去的梨肉吐了出来。这梨子根本不似自己从前吃过的那种又甜又脆,而是又酸又涩口,根本难以下咽。
戴月本想扔掉梨子,犹豫了一阵,还是又放到嘴边,张口咬了下去。酸涩的果肉混着同样酸涩的眼泪一起往肚子里咽,饥饿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钟离把腰上这最后一处伤口用草药敷好,又以紫布将其缠起,然后披上外衣,右手托着盛草药的荷叶,一摇一晃地走到吃梨子的戴月身边,坐下身子,左手摸到了她右边腿上。
戴月登即尖叫:“你做什么?”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梨肉和梨汁以及酸了满嘴的口水喷了钟离满脸。
钟离收回左手,慢慢揩去脸上的梨肉梨汁和口水,随即不急不缓地说:“鼍龙咬人咬的可深了,即便包扎好止住血,也说不定会因为里面的脏污,让人发热死去。唉,有的人想死,我也拦不住。”接着又抬起屁股,一副要起身走的样子。
戴月连忙道:“别走,别走。你给我敷药罢,我不吼你啦。”
钟离没一点要停下的意思,身子已经站起。戴月见状一把拉住他的腿,说:“是我错啦,我不该以为你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钟离一哼:“驼子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有反抗的能力?你这小娘们儿也是自恋,我之前劫的什么云小姐王姑娘黄夫人,哪个不比你有韵味,不比你有风情?切,就你这蠢模样,驼子才瞧不上嘞。”说着却又坐下了,解开了戴月腿上的布条,左手蘸了草药,一点一点往她伤患处涂抹揉搽。
许是草药效果好,又许是抹药时的按摩有什么神奇作用,戴月只觉腿慢慢地竟不疼了,甚至还有一种清凉感从伤口直达全身。望向钟驼子认真的脸,甚至觉得此时的他,有那么一点温柔。www.xiumb.com
戴月立即甩头,驱赶脑子里的奇怪想法,又仰起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里直想:“坏人怎么会温柔呢?我又把人想的太好了。爹爹快来救我。”
第二天,戴月腿上伤口结起了血痂,钟离为她穿起裤子,又给了她一根用小树削成的拐杖:“继续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戴月问。
钟离没有回答,只一跛一跛地往林间走,戴月拄着拐杖,一瘸一瘸地跟上。
二人一连在山林里穿行了好几天,每天除了吃野果,便是打野鸟或者野兔来吃。钟离摘的果子总是很难吃,烤的肉也总夹生有着腥,戴月只能忍着难吃的味道,咀嚼几口便囫囵吞下去。
这一日,戴月跟着钟离到了一座小山峰上,穿过一条早已荒草丛生的小路,看到了一座小小的草房子,在草房子旁边,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座没有墓碑的小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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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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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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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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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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