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就是十万,刘据顿时有些急了,公孙敖也急了,那受降城怎么办?吵成一锅粥的历法学者也急了,这是不改历法了?忙不迭的往上递奏章!
三方跟刘彻争论了好几个月,除了把刘彻的火气越拱越高,什么结果都没有。
史良娣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找各种机会和言笑一起带着曹宗、刘进去刘彻身边转悠,一来二去,刘彻怎么能看不出姑嫂两人的心思。
心中更是气急,怎么?都看着他老了,所以不相信他可以同时推进多个国政了?!
但史良娣和言笑总在一处,刘彻又不好跟言笑直接发啤气,只能处处找卫子夫的茬。
这若是换在年轻时候,卫子夫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但是她如今还正愁刘彻不发火呢,“别说几个孩子不赞同征兵,就是我也担忧这次征兵的结果。”
刘彻眉毛一扬,就要甩脸色,“你什么意思?卫伉一直犹犹豫豫的不来主动做官为将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卫伉对刘彻的疏离又不是故意的,那孩子对他父亲都是恭敬且疏离,刘彻总有一日会知道,所以卫子夫避而不答,只是说,“大宛不同朝鲜,周围多少边陲小国看着,虚弱兵将就是赢了,也会惹得周围小国耻笑。我想,孩子们只是更要脸罢了。”
刘彻没有听懂卫子夫的暗示,只是怒道,“你凭什么说虚兵弱将?你去期门看看,再去马上要选人入建章营的比武场看看,我大汉儿郎哪个是虚兵弱将?”
卫子夫柔声道,“陛下别急啊,六郡子弟确实饱读兵书,出身尊贵,可也是太尊贵了,连救火都不敢往里进呢!不过当时妾身看着,也是心疼,都是栋梁之才,犯了点小错被罚去修宫室,日复一日的竟然把用武之气都磨没了。这样的人,再选去上战场,还能与敌厮杀么?”
“你说什么?救火都不敢进!?”刘彻指着外面,又拔高了语调问道,“柏梁台的大火么?”
“是呀!”卫子夫无辜的点点头,转瞬又似恍然大悟说道,“陛下别误会,有些良家子弟经过这两年天灾,已成家中独苗,为避战事,请王温舒大人酌情处理罚入匠造为役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年轻那会儿,您总是跟我描述将士们的身先士卒和英勇作战,我有些感慨罢了。”
“等等等等!”刘彻原地转了两圈,才捋出个思路来,“你是说···这次救火时候,你发现有些良家子弟本应入伍为兵,却为避战事,以轻微罪名入少府匠造处服役。”
卫子夫肯定又似懵懂的看着他,然后轻声问,“这也算是酌情处理吧?陛下怎么这副样子,实在吓到妾身了。其实就像是我二姐,若陈掌将来走在她前面,老来无人相伴实在可怜,也就是卫伉孝顺,常去探望,替去病尽孝。”
本想挤两滴眼泪出来作秀就可以了,但说着说着,卫子夫的伤心真的被勾了起来,眼泪也不受控制,“尤其是卫伉当夜痛失双亲后,越发孝顺,独自一人承担着照顾姨母和公主的责任,还要撑起诺大的长平侯府,陛下怎么忍心埋怨他没有及时来尽忠···”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
“哎呀,你别哭了!”
“烦死了,朕埋怨他几句都不行吗?朕自己的儿子还天天训呢,又几时跟他生分了?卫伉这个闷葫芦就是你们给憋出来的。”刘彻气呼呼的扔了个帕子过去,“孩子这玩意,你不跟他吵,怎么知道他是咋想的,最后都给憋坏了!”
“哎呀,行了!你别哭了,那···”
“那王温舒的事是什么情况,你快跟朕说清楚!”刘彻急得跺脚,“正事要紧!”
卫子夫不理他,抹着眼泪,可怜巴巴的说,“他是陛下的右内史··又兼任中尉,陛下怎么来问我?去查考绩更了然。”
“他原来不是少府么,在你手下当差。”刘彻附身问道,“你到底还发现什么看着情有可原,实则不对的事啊?”wWW.ΧìǔΜЬ.CǒΜ
“没了呀。”卫子夫渐渐收了眼泪,抽泣道,“一两个个例,陛下又何必追究,弄得好像我不会管束下属一般,陛下这是嫌弃我老了罢···”
刘彻也是服气了,“你看看,朕何时嫌弃你老了?朕在跟你说正事,你总要拐到朕对你的态度上,怎么还跟年轻时一样爱撒娇!言思别的没跟你学,竟学会这些了!”
卫子夫不理他,扭身继续抽噎着平复心情。
一抽一抽的,听得刘彻心烦意乱,“好好,朕怕了你了,朕听你的,朕不为难你。王温舒的事,朕自己去查,卫伉的事,你也不用去说,开开心心的嫁女儿好不好?”
“嫁谁?”卫子夫立马回头,拽住了刘彻的袖子,“我怎么不知道?”
刘彻仔细的看了看她,见她真的不知道,这才有些得意,“一个是朕的长水校尉,马上就要去负责组建建章营,这可是言思自己挑中的。还有一位是关内侯丁建,对了,你应该记得原来那个乐成侯丁义吧?他儿子准备指给言瑾。”
“这···”卫子夫泪痕尚挂,却掩饰不住震惊,这怎么都不靠谱啊,她听着就像是瞎选的。
“朕看过了,田校尉是常见的,言思倒是真的会挑。至于言瑾嘛,想着言乐嫁得不是很高,两位妹妹也不好越过她去,就从关内侯里面找了找,言瑾自己也点头了。”
刘彻特意补了最后一句,之所以这么瞒着卫子夫,就是想总该有一件事他能顺顺利利的独自掌控全局,不想有人插手。
“不是···非列侯不选么?”卫子夫呆愣愣的。
“李息前两天又给朕来信了,最近他身体不好想跟朕说些体己话,可话里话外却没少炫耀他含饴弄孙的快乐。朕想着言乐也许是对的,现在不用公主去笼络旧臣贵胄,嫁得开心就好。”刘彻本就不怎么看重这些身份阶级,听到言乐现在在边境过得快乐儿女成群,再看言思和言瑾,也就不怎么墨守成规的计较身份了。
“陛下决定了?”
“是······不过,朕还是要再听听你的意见。”刘彻开心得很,“你若不反对,明日就通知宗正和少府准备吧!”
事已至此,意见还有用么?也不知道他瞒了自己多久。
“没意见,陛下都欣赏的人,妾身没意见。”卫子夫垂眸,掩下深深的担忧,她就是有意见又能怎么样呢?类似言笑的事,终究会上演。
刘彻跟她多年夫妻,又岂会是一个垂眸就看不出对方情绪的人?卫子夫想起了什么,又在担忧什么,他一清二楚。
两个太过熟悉的人,太过相爱的人,总是会拥有相同的伤痛,又会默契的在同一时间点回想到那些伤痛。
双双陷入一场博弈般的沉默·······
然后一个装作没有想起来,一个装作对方没有想起来···
亲昵自然的告别,各去忙碌,尘封往事。
没多久,卫子夫在忙着筹备婚礼的间隙,终于‘惊讶’的听说了,王温舒被人告发,行贿更改名单,帮手下豪吏华成逃脱兵役。
陆陆续续,又有御史弹劾他收受骑兵贿赂,贪赃枉法,甚至还有和九卿各处官员的勾结贪赃证据。
刘彻大怒,重新启用咸宣代替其责,纠察到底,最终以王温舒自杀,灭其五族的结局,了结了此事。
卫子夫也终于放下心来,自己一时急功近利,帮忙养大的狼,终于结束在自己的手里了。
“没想到,草蛇灰线,尹齐竟然真的留了个后手在,王温舒那么信任的手下,成信,竟然是尹齐的人。这下反咬,真是罪证确凿,让人格外放心。”
瑕心和计蕊却都有些担忧,“可他不声不响的跟着王温舒那么久,尹齐也去世多年,若不是我们拿着尹齐留下的东西去找他,他也许就真的做贪官污吏一辈子。他这样逃过一劫,我们不甘心,皇后,我们要不要?”
“不要。”卫子夫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可是我们不适合在此时赶尽杀绝,容易逼他反咬。王温舒虽被清查,但受他影响的人,又何止成信一个?我们杀得了一个,杀不了千万,正不了天下之风气,还是要靠朝中九卿自律成风,陛下管教有方。”
看她们两个还是意犹未尽,卫子夫好笑道,“权力是很过瘾,但若克制不住自己,管了一,就想要二,最后终是什么都得不到,掌控好权力的分寸,权力在自己手中才会更长久。”
“诺,奴婢记下了。”
“臣记下了。”
“詹事府上下辛苦多日,恰逢两位公主出嫁,就多赏些吧。”卫子夫虽然知道现在哪里都继续用钱,可是赏手下人的,倒也不计较多花费上这一点。
詹事府自然喜不字胜,把两位公主的婚礼,办得越发热闹。
大婚那日,言笑领着曹宗,看着繁复的花车,怔怔出神,当初她的婚礼,比这个还要热闹,还要隆。去病表哥曾笑言,‘这也算得上举国同庆了,比我得胜回朝还有过之无不及。’
“卫长公主,史良娣叫您去观礼呢!”
“我有些累了,就不过去了。”言笑婉拒了,曹宗却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委屈的低头。
言笑心中一痛,还是拉着他回家了,有谁又能明白她的苦衷呢?
言笑心中清楚的知道,知道父皇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早就冲史良娣发火了。她该向着太子弟弟,可与父皇之间,两人宁愿深恨死生不复相见,也不愿意这样挟愧疚而索要。
我不适应那样卑微退让的父皇,也不想自己变成那丑陋偏执的样子。可我又能避得开么?
言笑这段日子,总是在想,是不是只有我死了·······
这样的局面才不用面对,宗儿?你现在长大了么?我真的···很想很想你爹,想到彻骨寒凉,如挖心噬髓。
元封七年,也称太初元年,五月,改正历,以正月为岁首。色上黄,数用五,定官名,协音律。
郎中令更名为光禄勋;大行改名大鸿胪;中尉改右扶风,故左内史咸宣为右扶风;右内史改名京兆;左内史改左冯翊。
卫子夫望着一堆需要革新的规章制度,突然有了很多的力气,长出一口气,下了一个决定,“瑕心,你以后要记得提醒我,不要再提去病,也不要再提卫青,这恩义提多了,就不成恩义了,以后提醒我千万莫再提他们。”
“皇后···”
“这大汉,终究是要往前走的,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就算将来我死了,也要这样,也一定会这样。”
瑕心轻轻抱住卫子夫的胳膊,像多年前郦苍稳稳的扶住年轻的卫子夫一样,郑重的说道:“皇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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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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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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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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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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