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赶紧摁住了他,紧急跑去跟刚刚熬夜要睡的卫青商量了一下,周霸对这场战征惨烈和险情的描述已经让赵其食吓够呛了,因为他们的失期,卫青和两个将军的人马在跟主力拼杀过后,损失惨重,还放跑了到嘴的单于,要不是他们本不是计划对战主力,恐怕众将都要心存忐忑的准备做王恢第二了。
而李广本就心存负担,还是先问明原因早日回报的好,不要再多生事端吓坏另外一个了,况且就算要吓,这种活计还是刘彻做比较合适。于是卫青让周霸带着酒肉再去,只想让他放下戒心,绝不是拉过来就斩,只是急着给陛下上报!毕竟,还需要上面拨款拨人来帮忙休整大军不是?
.......再次没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周霸觉得公孙贺的常说的那句,
——他娘的!
真的很有感染力,他骂了好几句之后才平息怒火进了中军大帐!又不是他李广亲眼见着那么袍泽与匈奴拼杀,堆出了尸山血海,他惶恐个什么劲!傲气个什么劲?!自己还能把他因为迷路保存下来的实力当成功劳给报上去吗??怕谁抢他这个功呢!!!!
昨晚赵食其在大帐一夜没睡,自己都不用特意给他安排,这满是伤病的军营就够他寝食难安了,就该也强压李广来听一听这满地伤兵的惨烈,袍泽在治伤休整,他那一路兵都歇了这许多天还不来帮忙吗?
听到周霸这么说,卫青也是怒火滔天!
昨日查营时候,有个重伤的百夫长强撑着要先去听自己的军功,庚安正好跟着自己,就给他查了一下,共四十七!
其实对这场战役来说已经很厉害了,大家都纷纷鼓掌叫好,偏他自己这个数字不甚满意,叨叨着追剿时候没有爬起来,应该再顺手杀三个,凑个半百,正好跟父亲岁数一样,也算是他给老父庆祝生辰了!
刀伤深可见骨,日后肩膀恐怕要落下毛病,不顾自己伤势,还惦记着战场杀敌,这样的人,不止一个百夫长,比比皆是!
豪壮与血性的交织,年年岁岁,进进退退,才编就如今大汉势如破竹永不倒下的旗帜,战场之上,赤子之心如浪般席卷而去,连绵不绝,才造就海一般的无畏气魄!
无论有什么心思,战场上,该抛却一切杂事!
他李广不懂么,他征战了一辈子,他焉能不懂?
可为什么?卫青想不通,他还压着前路先锋军不肯来帮忙休整!右路军昨晚就来帮着忙活了一个晚上,刚刚才换岗去休息!
他想要干什么!??还有没有袍泽之情?还有没有点大局观念!!!把自己、把所有不顺心的人,当匈奴敌人一样对待吗??他的赤子初心呢?
这边战损还在统计,一条条的都是鲜活的人命,分兵的时候明知道前面是匈奴主力,他明明也是要立功的,为什么不尽心!!为什么?!
若是如期到达,这战损起码要比现在小吧?单于说不定也没有机会逃走吧?
说着是战损,军法吏计算的是匈奴人头和自家人的尸体,以评判功过,可那都是人命啊!都是生龙活虎的汉子!都是爹生娘养日日训练出的精兵良将!!!他体恤兵将的仁德之心呢?
公孙贺还说他是没脸面对自己和陛下?他该没脸面对这些死去的兄弟!!
“不能把他请来,还请不来他的身旁的人吗?!”冷风吹进来,卸了铠甲的卫青又急又怒,气得直咳嗽,咬牙道:“田仁、庚安!你们跟着周霸去把他们的幕僚和文书请来,没作战,这些文书每日就更该详细记录,我倒非要详察看看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到底有什么不能示人的!!”
“诺!”
这第三次,周霸终于把李广请来了,“右将军,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说你不顾大局,没有袍泽之情吧?一说带你的幕僚,你却听命来了,说你有情有义吧?大将军对你一再容忍,毫无私心,怎么就被你视若洪水?”
李广虽然没有打仗,平白带兵绕这么久,却也没歇着,满面尘霜很是见老,但依旧冷硬的抬起下巴,丝毫不愿示弱,傲然道:“军法吏竟喜欢说这么多无关话吗?”
“等等!!”公孙敖从远处跑来,根本没看清帐前等的是谁,满脸喜色的就拥开李广、周霸他们四个,没等通传就进去冲卫青喊道:“大将军!骠骑将军一路大捷啊!!!大捷!!左、右贤王皆被清扫,单于就算是跑,也没有可投奔之处了!!大捷!”
田仁和庚安对视一眼,默契的双双扔下周霸,喜不自胜的直接冲了进去。
随即营帐里传来阵阵声浪,骠骑将军仅损失万余人,杀敌七倍!在狼居胥山竟然举行了祭礼,敬告天地了!
“敬告...天地?这是举行祭礼了么?”
“大胆啊!!!”
“厉害啊!!!!”
“真他娘的带劲啊!!”
“我就知道去病一定干得漂亮!!那些祭礼...没枉费我小时候给他啰嗦半天,大将军!我这是不是也算帮了去病?我回去定要他好好给我写个章程,留存备查!”
“可以!”
“将军、相国、当户,据说加在一起有近百人!”
“骠骑将军一回右北平就派人同时往长安报信,也来咱们这边打听消息!”
“路博德派过来的人?”
“是啊!”
“好!去病做的好啊!!!战损仅一万余!一万余就能杀敌七倍!!匈奴这下就更没力了!哎!加上我们这些日子的统计,他伊稚斜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复起了!哈哈哈哈咳咳咳!姐夫你看!!你看啊!!”
“边关终于不用受苦了!!”
曹襄拍开激动报过来的公孙敖,兴奋不减的道:“对啊!河西归降来的五属国也会死心塌地的留下了,边关众人都要睡个好觉了!终于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啦!”
“依旧是河西风格的大迂回清扫作战!干得漂亮!”卫青明显干哑的声音,都不怕喊破了,直接笑出来,大声呼喊:“干得漂亮!何等豪气!!他还没有受伤!!阿襄,姐夫!他说没受伤,只是黑瘦了哈哈哈哈!”
公孙贺看他称呼都高兴得变了,也控制不住的激动附和道:“让左贤王总是派人袭扰边境,立太子时还故意来挑衅,这下真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恭贺大将军,恭贺陛下!恭贺嫖骑将军!!”
“恭贺大将军!”
“贺你们的嫖骑将军才是!陛下一定也高兴坏了!!”
“恭贺陛下!恭贺嫖骑将军!!”
“恭贺陛下!恭贺嫖骑将军!!”
“恭贺陛下!恭贺嫖骑将军!!”
“哈哈哈哈哈哈哈!”xiumb.com
周霸整个人也是震撼的!真是便宜秦闳那小子了,竟然有机会记录这等听着都像是谎报的军功!哎!要是早脾气软些,说不定自己也能去了,一把拽过旁边的小吏,“快进去看看!定是秦闳写的消息,看仔细些,他说不定字都激动得写歪了,回了长安定要嘲笑他,讨他的酒喝!”
李广此刻心里,仅剩的、用骄傲绷起来的弦,骤然断了!周围人都在欢呼,他整个人却僵成了如同尸体一般.......
一道帐帘,里面亮堂堂的!闹哄哄的!
外面只有他,只有几把明灭的火把焰......
声音...也是有的...
中军大帐这么高的喊叫,旁边的士兵早就听到了,交头接耳,甚至有出来走动休息的伤兵,一瘸一拐的往回跑去传消息。虽然并无热烈的欢呼,但细细嗦嗦的声音,如同将要煮沸的饺子锅,吱吱个不停充斥着耳膜,让人挣脱不掉,甩脱不开。
好黑啊!好孤独!不过一帘帐幕,薄薄的,怎么隔开的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呢?怎么自己和周围全都被隔开了.......
刚刚的战报.......真的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他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他能做到?为什么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做到了?!!!
霍去病!他不过是私生子,沾了姨母舅舅的光,才得了尊贵的身份,他还敢在狼居胥山举行祭祀?他怎么敢?那群匈奴人就那么匍匐称臣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吗?!祭祀乃天子之事,他怎么敢做?是谁给他的勇气!!
到底......到底...到底!!到底是多么磅礴和激烈的战局,促使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
怎么可能?
陇西子弟,家世清白,善骑精射,屯边抗敌,慷慨勇猛,重情惜义,忠孝双全!
李广自问,从未有一时半刻觉得输于旁人!
可是此刻,别人不是用强权、邪道、谗言、身份、关系把他压下,而是在他自觉精进的战事上,别人....别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堂堂正正的打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其实比这个更早,很早之前,二十三岁的卫青已经赢过他了,早就打过他的左脸,是他固执的认为这些年都是幸运!视而不见所有的战功和胜利!而如今......另一个更响亮巴掌,是自己把右脸送上去让人家打的!
不!只是年轻而已!自己只是老了,就算再立战功,也是列侯,不过封邑多少的区别,自己不缺这些钱......
李广强自打起精神,没关系,还有下次,单于不是跑了吗?还有下次出兵的......可是,这战报和霍去病那边的一同递到陛下那里,自己怎么再有机会?
陛下....会对.......对自己失望透了啊!李广望向手边剑穗......那是出征前,陛下送给自己的!
出征前,陛下......
他说:“所以这次出征,别露怯!”
盼你们得胜还朝,扬我大汉军威!
所以…上了战场要怎么听令,你最好心中有谱!
所以......已经违令的自己,怕是要跟王恢一个下场了吧.......
等到李广再回神的时候,周围已经亮堂堂的,人也站在了大帐里面,最近的周霸根本收不回笑容了,即使尽力板着脸,依旧是藏不住的喜色。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尽力藏,却藏不住的喜色。
卫青多日作战,精疲力尽,嗓子早就哑了,又担心着单于的生死,夜夜难安,面容灰白,眼窝深陷,一番喊叫之后,更是说不出话来。
但见李广面色发青,两鬓斑白,卫青不由心生怜悯,可一想到他推三阻四的连禀报情况都敢抗命不来,火气就忍不住往上涌!
又惜又怒,干脆也不开场了,直接示意军法吏上前问话。
周霸清清嗓子,道:“前将军李广,右将军赵食其,失期!以致左路主力大军与匈奴主力拼死血战,后撤回国,竟然才碰上你二人!是何原因,据实以报,待我等详拟军报,以备陛下御览!”
“赵将军呢?”
公孙贺皱眉,抢在卫青出口之前,道:“他比你先来,自然已经问过了,我们都在场的。就是你们一同来,也是要分开问,李将军久战沙场不会把这个规矩忘了吧!”
久战沙场?哼.......
李广目光一一扫过帐内的所有人,有年轻的,也要年长的,有真有些将帅之才的,也有来做文书笔墨的,有蹭军功的,也有忠心为国的,可是不管是什么,他都看得清楚!
都什么身份,也配来质问他?
“大将军为何不问话?”李广没有回答,直直的看向卫青。他记得,苏建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将军,他败军的时候,卫青可是问了不少话的。
卫青不闪不避,冷冽如刀的回看过去,气势丝毫不让,他脾气好,不代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挑衅的行为,李广已经是第三次再挑衅他了!若自己再让下去,日后军令岂不是都可以如他一般可被反驳了?
“军法吏问话,本将军按律旁听!前将军速据实以答,军报紧急,不得有误!”
好!好!摆将军谱是吧?他军功多,就有恃无恐,对吧?李广挺直了胸膛,目光如雪的望向周霸,朗声道:“从少年起,吾与匈奴作战七十余次,如今有幸随...大将军...出征!得幸同单于主力交战!可是.......可是!大将军又调我的部队走迂回绕远的路,偏偏迷路,这结果...难道...不是天意吗?”
庚安停了笔,觉得不太对,这话让陛下看了,是找死啊......“前将军?”
李广打断他,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继续道:“且,老将我如今已六十多岁,大将军不问,竟然要刀笔吏前来诘问我李广!此等法吏出言便是我失期以致战损,询问缘由,如此...”
“如此...”
公孙贺急道:“前将军慎言!问什么答什么,文书可会据实以报的!”
李广一阵胸闷,喉咙被堵得难受,却还要强撑着说完,都到这种地步了,无路可走,说话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冷冽如霜般的寒光,望向庚安,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贺是当自己怕他们这些只懂记录的黄口小儿么!
庚安丝毫没有被吓退,静静端坐回望,多年混迹在这军营之中,哪个人没沾血,他若无胆识与气魄,还怎么做刀笔吏?
李广只当他是不屑自己,心中越发鄙夷,他虽然求战求功,在陛下面前会恳切言辞,可这些人,他弯不下腰!!
然,求功求战到世人皆知,求到人人了然他的野心,这样的透明与卑微,便是的刀笔吏也来侧目一看,求到如此地步,还有何意趣!?
世上无人能解李广之心啊!!
陛下、故交、军功、战损、兄弟、家人,封侯,请战,过往种种,俱逝矣!
李广仰头而笑,悲愤道:“如此污辱,不堪忍受!”
之前李广违抗军令就已经什么话都说过了,卫青和众人也只当他发泄完之后继续辩解,可没料到,倏然间,一道寒光伴着血色闪过!
!!!
“李将军!!”
“前将军!!!”
“传军医!!!!!!快传军医!!”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李广拔剑自刎,再无半点辩解的意思,带着所有的愤恨和不甘,横剑而过!
卫青也预料不及,即刻翻桌过来,跟着公孙贺一起拼命的按向李广的脖颈!
可.......血如泉涌,离得近的周霸和庚安身上都是喷溅的大片血迹!
李广身上独一份的将军服饰,领口、袖口和满头白发就被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上的墨色祥云穗,变得更加乌黑,红色和黄色的绳结沾了土又沾了血,早就辨不出样子来,只一团麻似的和寒光凛凛的宝剑被通通丢弃在旁。
曾经的鲜亮和光辉,再也不属于这柄嗜血的长剑,也再不属于这高傲又豪情的老将,李广甚至连多看卫青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眼睛就已经失去了聚焦,再无了感觉......
这一生,所有的爱恨交加,所有的得意飞扬,所有的愤懑不甘,陛下、匈奴、卫霍一家,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散去!
再无意义.......
“李将军!李将军!!李广!!”卫青冲门外大吼,“军医呢!快点!!”
“大将军,李将军他...”
“闭嘴!快叫人!”卫青只觉得从指缝间流出来的血越来越冷,明明...明明身体还是软的,还是有温度的,为什么他会觉得李将军没有救了呢?一定是自己判断错误!一定是!
“快点!军医呢!”公孙贺冲外面也不管不顾的喊,双目赤红,“军医他娘的死哪去了!快来人啊!”
“不过...问几句话......”周霸半僵在原地,看着竹简上被喷溅的血迹,不知所措,呆呆的道:“大家都是如此问啊?”
庚安到底是老将,拍了拍周霸,觉得无法面对处罚,战场死里逃生下来,拔剑自刎也不在少数,无关问不问话。刚刚的目光中,那样的决绝,那样的自傲,李广......大概觉得,自己都无法面对自己了吧!
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死...大概是唯一的选择了...
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接受自己是很不如人的呢?
他脱下自己身上本就血污的衣服,递给了急切又张皇的卫青,卫青扯过衣服,往伤口堵去,血却很快的湿透了衣衫。
怎么会这样!卫青死死的抱着李广,按着伤口的手一刻都不敢放松,“说啊!不过是说个过程,要负责任也是我这个主将担责任,请罪书早就送走了,单于跑了是本将的问题,损失惨重也是我的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牺牲在匈奴人刀下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这样?”
“挺住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公孙贺渐渐松了手,他们周围的地上都是深红的血迹,这么多血,已经...没救了。鲜红的手掌,握上卫青僵直的手腕,嘴唇发青,说出来的话如同一根银针掉落在地上,轻缓又冰冷,“大将军....李将军怕是不行了......”
曹襄掀开帘子带着风沙滑跪过来,“军医来了!”
“这......”军医提着药箱,直接嗑跪在地上,右手中的金创药还在手上,本想第一时间施救的,可是这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早就发白的脸色,这......
卫青吼道:“愣着做什么!救人啊!”
“这......大将军,李将军没救了,就是臣当场在...”军医收回掀开衣服的手,这样的狠手,是一点犹疑都没有啊,痛惜摇头道:“就是臣当场在...也救不了啊!”
“李将军!”周围田仁和公孙敖等人半跪在地,垂首而默。
卫青依然没有松手,愣愣的重复问道:“没救了。”
“没救了?”
军医伸手去拽卫青的手腕,就是再按下去,也没有用了,平静又沉痛宣布道:“大将军,李广将军死了,请大将军节哀。”
死了.......
卫青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天地都转了起来,头一次觉得整个人都是飘忽的,哪里是左哪里是右都分辨不清,身子不自觉的往旁边歪倒过去。
好累......
经历过这样的大喜大悲,连续转战,昼夜疲惫,再是坚强的身体也经受不住了。
“大将军!”
“卫青!青儿!”
卫青只觉得困得很,姐夫别叫我了,让我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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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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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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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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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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