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当初的事情,你应该早做好了让卫子夫脱身出来的准备吧?即使陈氏最后闹到你身上,你都把她在后宫的罪名都抹去了,应该不是体恤姑母年迈,故意减刑吧?是你...怕众人对卫子夫有什么不好的猜想,更何况你本就有让皇后对付陈氏的意思,若是查肯定有蛛丝马迹,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陛下不准备跟我交交心吗?怪不得母后找我,说你把这个借口都想到她头上去了!她能不伤心吗?”
刘彻咬牙道:“这个事情对母后也没有分毫影响!”
“你承认了!”
“朕没有!”
平阳公主笑了,没有就没有,那么激动做什么?她又不是想让他承认,只是...他也不想想,为什么南宫公主现在跟他关系那么差?所有的事情都是事实,但刘彻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他利用了所有的事实,给卫子夫编了一个安全的牢笼,知情人怎能不眼红呢?
“没有就算了!”平阳公主笑着看向窗外,他在自己面前也不是第一次反悔了。
之前那么多美人送进宫,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缩在永巷不敢出头,就是得宠之后四处走动拉拢人情,藏不住半点秘密。有时候陈氏一吓唬,连陛下看了几卷书都坦白得清清楚楚,转头太皇太后就知道了,气得刘彻直跳脚,说天下女子没一个可靠的!后来自己说一定挑好的送他,他怎么都不松口嫌弃得很,结果到头来他看了人家一眼就改变主意了,又谢又赏的非要把人带走!
打脸啊!
再后来卫子夫进宫,自己说子夫绝对可以信任,他又改主意非要试试人家受不受得住冷眼,折腾大半年把人家差点给试走了,他又来求自己留人。
打脸啊!
说好了争宠论罪的,言笑一出生他就反悔,说就这样分开过日子也很好,但等太皇太后走了,太后多干预朝政,渐渐查出孩子和巫蛊的事情,想旧事重提,他却想把借口往孝字上靠,全然不顾当初的计划。
打脸啊!
门口吱呀一声,平阳公主看孔立端着茶进来,还悄悄去看刘彻的神态,自己想着也没什么遗漏的,很有眼色的起身道:“那陛下先忙,臣就不打扰了,臣告退!”wWW.ΧìǔΜЬ.CǒΜ
看见平阳公主往外走,孔立心中还犹豫了一下,皇后不会在门口跟公主吵起来吧?后来想想卫子夫那个样子,说话都费劲,吵架估计不可能了,略送了几步就回去找刘彻禀报卫子夫的情况。
刘彻只冷笑道:“皇后跪在那里是皇后的决定,你这是在朕面前呆得时间太长了,就敢不听皇后的话了?”
孔立只好灰溜溜的退出来,再站在卫子夫面前时,卫子夫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卫子夫瞥见孔立无奈的摇头,彻底死心了,平阳公主走的时候连过来看她一眼都没有,她就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
张坐不便在清凉殿院内久站,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就出宫了,只有姜叹不远不近的靠在一颗树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卫子夫,他总觉得皇后已经是强弩之末,下一眼说倒恐怕就要倒了,还是看着点比较放心,而且他有言欢公主的命令,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等平阳公主走之后,卫子夫也不知道跪下去还有没有意义,可若是不跪,她自己就连说‘不’字权力都没有了,她不想在这种权力面前妥协!
又换星辰值夜,清凉殿的烛光亮了又灭,却始终没有一句话传出来,天色熹微之时,昏昏沉沉的卫子夫终于倒了下去,恍惚间她感受到自己没有跌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怀抱。费力睁眼去看,只看到景福的手正死死的抓着自己,好像还在喊些什么,凉透的心,仿佛被什么暖了一下,还好有这几个孩子陪她......
她好像跪不下去了......勉强维持的没有坚持多久,卫子夫就感觉自己的神智已经无法再聚拢了。
在迷蒙中,她好像听到一个男声在喊‘皇后’,急得不得了,仿佛天塌了一般,是谁?张坐吗?没事...别着急,卫青都没来,影响不到他们未来的荣华富贵的......
卫子夫知道自己的声音在她们听来应该很小,所以强撑着用尽所有力气,在神智没有消散之前,对旁边的男子喊了一句话,然后就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姜叹在一直守着,一夜未眠,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喊人撑起景福就一把抱起卫子夫往椒房殿而去,连肩舆都没有想到要叫一下,还是值班的黄门喊醒了孔立,着人派了肩舆,拼死拼活半路追上了姜叹。
椒房殿的攸宁和瑕心睡觉都不敢脱衣服,就怕随时有人来,门口一喧闹,两人就起来了,见到面无血色的卫子夫,掌灯、烧水、传信、喊医官,一叠声的吩咐下去,忙得脚不沾地。
姜叹帮不上忙,只能在不远处站着,江统领也在,正逢交接班,又分了不少人手去找计蕊,刚安排好众人紧守四周,严查进出人员,才想起要把他安置在值班房,但姜叹却拒绝了,只在门口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站着,就不再动了。
江统领见状,也不跟他客气,亲自出门去接医官,后面医官清场赶人,姜叹才跟着江统领挪步出去,在院内继续站着!
夏日太阳升得又快又早,等言乐和言欢公主还有太子刘据匆匆而来时,天色也大亮了,言欢出来喊他走的时候,他还在发愣。
“公主,皇后还有句话要给张坐先生,詹事府刚刚已经着人去传信了,臣恐怕还要再等一下。”
言欢奇了,问:“什么话?”
姜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沉痛,低头很好的掩饰住,只作揖道:“公主恕罪,没有皇后的允许,臣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告诉公主。”
“行吧...”言欢虽然很好奇,但是想着母后一向自有主张,也不勉强,点头道:“那有劳姜中尉,话说完再回长乐宫吧!”
姜叹抱拳:“谢公主。”
“回来再偷偷告诉我!”
“......”姜叹还没来得及说话,言欢就被言乐公主给叫走了。
一直等到巳时,姜叹才等到了匆匆而来的张坐,“皇后有一句话应该是要说给你听的。”
“什么?”张坐望了望殿门口,往前疾走几步道:“皇后醒了?”
“皇后晕过去前说的。”姜叹攥了攥拳,即使已经很努力的去平稳的复述这句话,依然是忍不住的心酸难过,“皇后说,多谢你让阿步没事,忠孝情义四字里,她还能勉强占个‘孝’字。”
“......”
张坐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愧疚难当,自从盟约达成,皇后一直坦荡磊落,从来都没有因为自己偶尔还会冒出来对南宫公主的怜惜,就心存芥蒂。卫步和张衿成婚,更是给足了颜面,事事都以张家为先,可他呢?
平阳公主来张家试探和递话的时候,他就该提醒皇后,但因为对方搬出了汝阴侯,他就犹豫了,汝阴侯祖上对张家先祖有恩,自己又在平阳公主和离时助力颇多,把汝阴侯家族成员的底透得事无巨细。
所以他想着先勉强还个人情也好,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让自己不要掺合‘近我’的案子,不做证,不发言,就当毫不知情,和离的财产分割,能出什么大事?后来又加上平阳公主嫁卫青,荣耀加倍的事情,谁能想到卫子夫这么固执的不同意呢?
更没料到的是...不过两天,皇后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就勉强剩个‘孝’字?唉......也不知道皇后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这样一点一滴走进绝望的日子的,她还要谢谢自己......
就勉强剩个‘孝’字......
就勉强剩个‘孝’字?
为什么这么说?
卫步!!张坐好像想到了什么,匆匆道谢,都来不及进屋问一句卫子夫身体,转身就往外走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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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侯府
“小伉,你在干什么?”
刚从树上滑下来的卫伉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抹着汗回头去看月皎:“母亲...我就是...看看外面的风景...”
“是谁在外面?”
卫伉嗫嚅道:“言欢公主...”
月皎没有往前几步走进树荫里,只是拿起扇子挡了挡阳光,半遮住脸,问道:“她说什么了?”
“说...皇后姑姑今早晕过去,已被抬回椒房殿了...”卫伉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说:“母亲,你跟父亲还要吵下去吗?不如先去看看姑姑吧!”
月皎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你还小,这些不该你管......”
卫伉怔怔盯着母亲离开的背影,说不清是失落还是迷茫,父母两个不是没有吵架过,但是这次他前所未有的恐慌,总感觉这个家好像真的要散了......
他还小...所有人都说他还小,可是他已经不小了!他是兄长,是侯爷!只是相比去病表哥...他看起来不经风雨。一个人总是忍不住胡乱想的,他突然冒出来个念头,若是没有去病表哥,父母也许会更信任他,把他当个大人看待,而不是左一个还小,右一个你别管。但念头终究只是念头,他也只敢想想。
后来的岁月中,卫伉曾经无数次回想这一刻,在这个闷热的夏天,他如果勇敢一点走上前去跟父母死缠烂打,而不是在原地自怨自艾,一切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人生哪里有如果呢?
都吵了两天了,子夫也跪了两天,两个整天,这么热,毒日头下半丝遮挡都没有,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月皎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她累了。
卫青不愿意说前因后果,也什么都不愿意做,她该问的、该信的都做到了,但她忽然就坚持不下去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她就是对自己这么多年的婚姻突然就丧失了信心。月皎甚至觉得这辈子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书卷、公主、将军、朋友,所有人都在她周围,每发生一件事,总有其中一个站出来帮她做决定,告诉她到底该不该信,该不该做,走到今天,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任自己信任的人和事。
月皎在廊下漫无目的走啊走,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书房门外,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身体比思维反应得快,等她定神下来的时候,已经敲了好几声门了。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事...”
“子夫回椒房殿了。”月皎很快接话,她不是来跟他吵架的,吵也没有用,吵这么久,他也不告诉自己他到底愿不愿意娶公主。
“哦...”
哦?就一句“哦”?月皎突然觉得不知该做何反应,那是他姐姐啊!为了他的事情,在清凉殿跪了两个整天,他却连个态度都不愿意明说,只是一句‘哦’?
要吵吗?要吼吗?要推门进去吗?月皎什么都不想做了,只是靠在门口,开始自顾自的自言自语,“其实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子夫,不是羡慕她从歌姬一路走到今天,而是羡慕她终于实现她的梦想,让陪伴她一生的人学会了一件事,就是活得像个夫君。”
“......”
“陛下虽然他没有像你一样温柔贴心,但是更没有像你一样,越变越成了一个闷葫芦,只告诉我该怎么怎么做,教我该怎么办,让我跟着你踉踉跄跄担惊受怕的往上爬。听子夫说,陛下私下都是一直都是磨磨叽叽的絮叨,怎么怎么难办,怎么怎么烦人,为什么搞得大臣议论纷纷,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抱怨过这些,我真的...挺羡慕的...”月皎说完这话自己都笑话自己,这样省心放在别人身上指不定要怎么羡慕吧?她竟然还不知足!
半晌,就在月皎准备走开的时候,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陛下曾经跟我说,他有这样跟废后说过,但是总被嫌弃,说他烦人,所以我只是觉得姐姐分外包容,没觉得陛下做得有多好。”
月皎靠回门框,轻声道:“你真的爱你姐姐,我还一直以为你对陛下胜过姐姐呢!”
“...我并不舍得给陛下花钱。”
“......”月皎弯了弯嘴角,继续道,“那看来将军是真的事出有因才按兵不动的了。”
“月皎,你相信我,我总有一天会解释给你听!”卫青揉了揉太阳穴,不耐烦道:“我现在真的还没想好怎么说,但肯定就在这几天!”
“这么说,是你们精心谋划是只针对子夫一个的了?你是不是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我们每个人都身在局中...你!你...别套我话了!”
“......是...是平阳公主吧!”月皎的话音都在颤!吵完之后,她想了很久,总有目的和原因吧?好端端的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原因,只好去想目的,周围这些人的目的,有哪些是不想子夫好的?她一一想过去,想了一遍又一遍,都想不到,但是...能拉卫青下水合谋的,能有谁呢?
平阳公主!她想让自己做什么?痛哭流涕的去求卫子夫别让自己离开这个家?去跟陛下和所有人哭诉自己对这个家的付出?还是跟卫子夫控诉卫青的冷心冷情?
不管做什么,以卫子夫的性格来说,一定是护着自己跟所有人为敌,然后得罪所有人,说不准还会跟大将军弟弟决裂,然后她平阳公主就可以做那个牵起陛下和大将军关系的线,最后所有人连成一片,皇后也不得不重新对公主言听计从,任其摆布,这是公主想要的结果吗?
“月皎?月皎!”卫青听她猜中了,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心慌不已,但等打开门的时候,只见阳光刺目,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糟了!卫青觉得月皎肯定是去平阳公主了,撒腿就往外跑,好不容易见到个下人,抓住一问才知道她往车马处去了,这是要出门!卫青飞奔过去的时候,月皎正在旁边的小跨院里面等。
见他这个时候知道出来了,月皎却一点都不想见他,鬼知道平阳公主用什么理由留住他的脚步,竟然能让他端坐府里不发一言!连刘彻都没有来叫过他,肯定是提前打好招呼了吧?真是好算计啊!帮着外人算计自己姐姐!
“你要去哪?哪都不许去!”
“你是要拦着我去保护自己的婚姻吗?”月皎双眼含泪,她真的没想到,不管为了什么,卫青竟然真的会拿她们的爱情和家入局!!她没有办法再继续信任,继续不动,继续听他的!“将军,你喜不喜欢平阳公主?”
卫青紧紧拽着她的胳膊,怒道:“我说过了等我想好,我会很快告诉你的!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讲起!”
喜不喜欢还要想吗?月皎望进他浅灰色的瞳孔,里面盛着满满的的焦急、愤怒、委屈、不甘,还有很多的气急败坏,真难得,自从成亲前他漫无目的的找过自己后,再没见过他这样,一始一终都是这样的情绪,还真是有意思。看看此刻他哪里还像个大将军,倒像是个得了军令不能泄漏的士兵,呵呵,月皎自嘲的笑笑,倒也是,将军不能上战场,他一定憋闷极了,怎么可能对卫子夫没有怨言呢?人长大了,离心本就是如吃饭一般平常的事情。
“将军!这不是你的战场,这是我的!这是我们两个姐妹和公主的争斗,我去,不是为了让你不再为难,而是,你没资格参与这场战争!”
“月皎,我知道你这些都是气话,这事我可以解释…”卫青急得直转圈,“我...我现在就解释...这事...”
“不用解释。我相信将军有很多合理的理由,说不定也帮我想好了一个完美的安顿办法,可是那是你认为完美的,不是我认为完美的。”月皎头一次仰头逼视他,笑得分外决绝,“将军,这局棋,落子无悔,正如你在军中令出必行,你要承担后果!”
“我真的有苦衷,不是一两句能说清的,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哪怕是看在孩子的面子!小伉他们三个还在等我们和好,这几天迁怒他们了,他们肯定委屈着呢!”
月皎抬步就走,“我会回来的,也会跟他们和好,但...不是我们。”
卫青一路跟一路挡,“月皎,算我错了可以吗?平阳公主…”
月皎却猛然住脚,冷静的答道:“将军,约定既成,你要守诺。”
“你…你知道公主和我有约?”卫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那…那为什么?为什么这几天还要吵,为什么还要去闹事?”
“将军,我们四个是公主身边出来的,她会做什么,做到什么地步,我们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月皎脑子里不断闪回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几个人从考核中脱颖而出,经历那样诛心杀人的手段,她怎么能不知道平阳公主运筹帷幄的风格呢?“就像你们平日说我总是大惊小怪,也就只有子夫和梦知、小锦三个还能包容我,剩下的都总觉得我过于夸张,你也这样想过吧?你们…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吧?”
卫青怔怔道:“为什么?”
“公主所谋,从来都不是一时成败,也不是一件事的输赢,不管你跟公主达成什么,都不重要。我只是…不愿意做一个简单的局中人了!”
卫青退后两步,烦躁得直转圈,道:“你想做什么,你可以跟我说,咱们商量一下可好?如今…如今实在是不方便…”
“我说过了,将军!如今棋局已落子,该我走的一步,你没资格替我!”
说罢月皎快步走出院门,转身就上了锁。
卫青赶紧拍门,怒道:“月皎!你快给我开门!为什么锁我?有什么误会咱们可以说的,还有姐姐,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去求情便是!你快开门!来人!来人!快来人开门!”
月皎道:“来人!传我令,任何人不得给将军开门!”
闻声而来的侍从试探问道:“夫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月皎!你再不开门我就真生气了,我踹了!你以为这门能拦得住我吗?”
“……”只听短暂的沉默之后,门外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卫青望着门框抖落下的木屑,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月皎,你敢钉门!是谁在做?快给本将军停手!不然本将军重重责罚你们!”
“...夫人?”
月皎冲众人安抚的笑,坦荡道:“将军向来宽仁,何曾随意牵连他人,你们放心,这事是我做的,将军只会冲我一个人来。”
侍从听着暴躁的敲门声,面面相觑,“真的吗?”
月皎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清醒不少,这才生生挤出个笑容,对周围人道:“放心,只是吵架而已,大不了我亲自下厨给将军赔罪。”
将军府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大家都知道夫人手艺欠佳,每次都是将军一人包容,啧啧称赞,实在是打情骂俏之举。刚刚看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但听夫人还提亲自下厨的事情,只当是声势浩大的日常吵嘴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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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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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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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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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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