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办?”
“虽然釜底抽薪送走了郦苍,可是被那些不安分的人日日盯着,总是不好。”张坐成功的把同盟这个身份顺利的变成皇后谋士,而且似乎做得很是得心应手,隐隐有压倒陈掌的意思,连今日卫子夫出宫逛逛都约他来城墙上见一面。
日头有些大,前面遮挡着的浮云慢慢飘走,露出刺目的白光,不一会儿张坐就有些晒得站不住了,擦擦汗继续开口道:“况且皇子日渐长大,王美人圣宠愈隆,跟宁良人关系甚好,还双双怀孕,皇后不想想办法,让后宫安稳些么?”
城墙边上,一阵微烫的夏日煦风吹来,让认认真真极目远眺的卫子夫,冷不防的被吹得后退两步,被瑕心扶住之后,才回神轻拂去鬓角滴落的汗珠,转头看他,“你觉得怎样才算是安稳?”
“这...”张坐被问得一愣,“自然是各宫和睦相处,勤恳敬上,起码不是整日想着害谁啊。”
毒日头确实有些大了,卫子夫拉他到廊下站着,却不看他,依然往远处望着,送义姁的众人好像回来了,不知道青儿和月皎去哪儿了?“我后宫的人,有真正要害谁吗?”
“后宫就该...”
“后宫就该每日闭门不出,规规矩矩的请安,规规矩矩的服侍陛下,描红梳妆,教导子女,是吗?”
张坐平白被堵了一嘴,有些懵,难道不是吗?
卫子夫微微一笑,收回目光去看他,语调没有半分责备的威压,却莫名让张坐有些胆战心虚,“前朝那些大臣,别说文官,也别说武官,他们有和谐共处过吗?有每日规规矩矩办事,规规矩矩的进言立功吗?护持妻儿老小,尽忠职守,他们个个都有吗?”
有吗?是有的,但是大部分恐怕连‘有过’都不敢说。如果是在别人面前,张坐还是能大义凛然的说一声,当然是!可是在卫子夫面前,前朝有哪些争执,什么时候贪赃枉法气到了刘彻,又什么时候办事得力让刘彻开心,她比谁都清楚。再加上还有弟弟、外甥、姐夫,朝堂从上到下,哪里不清楚呢?
张坐憋了半天,道:“女子,终究是跟男子不一样的。”
卫子夫冷笑,“你是在说我吗?”
“不敢。”
看着张坐有些惶恐和歉疚的作揖,不过才出来不久的卫子夫,突然就很想回宫看看冷战了许久的刘彻,意兴阑珊的转头,卫子夫眼风扫过城楼之下,卫青牵着月皎正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逛过去,心中一暖,一副说小秘密的样子,对张坐笑嘻嘻的开口道:“我弟弟第二次得胜回来的时候曾经悄悄跟我说过,他早就觉得自己会是个了不起的将军,因为从很小的时候,他看到其他人,无论男女,第一念头就是掂量一下能不能打过对方。”
张坐半弯的腰一顿,心里隐隐有些骄傲,其实自己也有过这些念头的,只是随着年龄长大,渐渐少了,原来自己跟卫大将军这么像?
卫子夫仿佛看穿了他,随即道:“可是我觉得,每个男人也许都是这样的想的,只是羞于与野兽同欲,难以启齿罢了。那么,女子有些野心和征服他人的本能又如何呢?”
张坐有些吃惊的抬头看她,皇后...这是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挑战吗?是有自信不会被比下去,还是真的宽容大度不在意呢?
“若后宫这女子最尊荣的地方,活的都是些没有野心和征服欲的女人,那大汉天下,也太无聊了。”卫子夫留下呆愣愣的张坐,牵着瑕心,一脸笑容的下了台阶,“回吧!”
瑕心有些遗憾,“皇后,咱们不去尝尝义姁医官常说的凉面了?”
卫子夫点着她的头,打趣道:“你师傅都走了,你倒是宽心,就想着吃。”
“我总觉得师傅会回来的。”宫外没有许多规矩,瑕心顺其自然的揽上卫子夫的胳膊,撒娇道:“况且我都跟景福夸下海口了,说皇后一定会请我吃好吃的。”
“什么赌注啊?”
瑕心看了一眼后面的张坐,小声道:“一对金镯子!”
看在这个赌注还算很大的样子上,卫子夫以见面分一半的条件,终于答应了瑕心的条件。一行人找到了义姁说的铺子,坐下来吃的正开心,陈掌就跟长乐宫的姜叹一路寻来了。
“皇后。”姜叹和陈掌作揖行礼,悄声请安。
陈掌左右一打量,刚想示意手下人找老板把这家店铺清个场,却被姜叹拉袖子阻止了,只见他迅速低头上前,抱剑一礼,“皇后,可否借一步说话,出门右转有个小巷子,人少有阴凉,还请您移步,陈大人有要事禀报。”
又是他?卫子夫对这个姜叹总是有些说不出的欣赏,说话做事很符合她的脾气。向着自己的态度坦诚又明朗,之前刘陵和南宫公主的事情结束,他一句职责所在连赏赐都没领就离开了,之后怎么联系,他都有礼有节,既不过分靠近又不故意疏冷,该收的收,不该收的就原路送回,倒是很有意思。尤其是此刻把人都请出去是惯常做法,他却敢请自己出去,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卫子夫想着,一时间愣住了。
陈掌和张坐讶异的看向这个姜叹,请皇后出去,这也太无礼了,别说外面大热天的,就是天气正好,也该清场才是,哪有让皇后跟他出去的道理?张坐并不认识这位,刚想开口训斥,就见陈掌冲他摇头,只好咽下话语,转而对卫子夫道:“我去跟老板商量。”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必了。”卫子夫叫住他,“你和瑕心在这里吃完再出来,我去透透气。”
“这···”陈掌也想附和张坐说的,却被卫子夫扫过来的眼神钉住了,他刚刚因为霍去病说的不在意,而重新被重用,虽然有卫子夫的一句往事如烟,但他说话也是加了小心的。况且此刻不是啰嗦的时候,只好吩咐人往门外小巷子去探查。
三人拐出,见巷子虽然狭小,却四通八达,但属于院落后墙,极少有人走动,不知道是怎么巧合的盖起来,不止有大片荫凉处,而且只要有人走,脚步的回声竟然很大,倒是个不错的地方。见陈掌带来的几人都远远站着不许人靠近,卫子夫眼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姜叹,擦了擦树下的一块磨得锃亮的大石板,端端正正的坐下,开口道:“说罢,有什么急事,等我回去都来不及。”
姜叹后退两部侧了身去,一副不打听的样子,陈掌也顾不得感慨他的有眼色了,上前一步,急急的道:“颜异派人往汝阴去了,平阳公主着人传话,要您清理好家再接她回来,不然在人生地不熟的长安,她可就没精力帮儿子娶媳妇了。”
这是什么话?卫子夫无比头疼,虽然曹襄说会去处理,但是总不见效果,计蕊还是频繁递来平阳公主想回长安的消息。所以她只好自作主张,干脆想先定下言笑和曹襄的婚事,以这种由头请人回长安,这样平阳公主回来就势在必行,就连刘彻都阻止不了,到时候走不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这又怎么了?
“颜异派人去干什么了?”
陈掌压低声音道:“这就是比较麻烦的,本来宗正只是例行送赏赐,恰好选了颜家人,但是颜家人回来复命之后,竟然直接入宫去了颜八子处。”
呵,有意思。卫子夫这下来了兴趣,马上要开始对辩,公孙弘和郦终根,一个王夫人,一个颜八子,她们想对自己做什么呢?竟然还想去动平阳公主···真是过于张狂了!
“还有别的吗?”
“刘陵翁主刚刚去了隆虑公主公主府上,据说是窦太主吩咐她去劝和陈蛟和隆虑公主的,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还要跟往常一样警告,特来请示。”陈掌这么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快的来找人有些小题大做,遂补了几句,“隆虑公主跟陈蛟最近没什么,各干各的,但赶上太学里面的论辩,加上平阳公主消息和颜家人同时到了未央宫,臣就觉得有些不太对了,所以来找您。”
卫子夫自然把他的小心翼翼看在眼里,但是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霍去病不计较,她也没必要掐着不放,于是点头谢他,道:“辛苦姐夫了,各路人马都盯着,还大热天的来送消息。”
陈掌有些惶恐,他最近也得了刘彻不少白眼,不知道是因为跟卫子夫吵架还是霍去病说了什么,不止说话疾言厉色的,还让他偷偷的去清凉殿跟少府令一起算账,错上一个字就被一顿呵斥,吓得他哪里还敢再提侯爵之事。多亏卫少儿体贴,不止软语宽慰,还经常进宫给他说好话,他只想好好的做个詹事,反正也不打算生孩子了,霍去病自己也有了侯爵,还被刘彻捧在手心,他根本不需再多筹谋了。
卫子夫沉吟半刻,开口道:“据儿对这个辩论很是期待,听说还要拉着张汤的两个儿子一起去呢!不如你再帮他请上一人,宁良人的弟弟,听说他跟着枚皋学了好一阵子,枚先生可也是个辩论高手呢!”
把宁良人拉下水?可她与王夫人可是交好啊,而且曾经跟颜八子水火不容,这不就是帮忙给公孙弘加码么?但他没有问,只是老老实实的应了,“诺。”
“刘陵那边,你指点一下两个颜家人,让他们两个去主动拜访一下吧,刚从汝阴回来,代替平阳公主去看看隆虑公主也属正常,就说郦终根要退缩了,颜家正在发愁对面人选背后站了两个怀孕的妃子。”卫子夫算定的就是刘陵和宁良人关系不好,不然也不至于新孕送礼的时候,从淮南来的东西,是盖侯夫人转交的,而不是通过刘陵送进未央宫的。这种不伤大雅,又可以打压对方气焰的机会,刘陵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打击王夫人和宁良人的。
刘陵翁主,善辩,那就好好的辩一辩吧,省得那帮男人总是瞧不起有野心的女人!
只是颜八子,找平阳公主做什么呢?卫子夫对这种受纵横学熏陶长大的人,头一次这么厌烦,不管是谁,只要她能想到的,任何人都可以随时从盟友变敌人,从敌人变盟友。只要于自己有利,天下大乱也没关系,谁都可以利用,自己虽然不愿意打压她们想往上爬的动作,却不得不顾及那两个脆弱的孕妇。宁良人还有两个月,王夫人还有三个月,可千万别出岔子。
要不是顾及着淮南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她真想把刘彻一个人赶出去巡视,自己在家利利索索的把这段时间没翻出来的污糟事好好处理一下,再约兄弟姐妹几个喝一顿酒,啥都不管的过上几天神仙日子。可怎么刘彻还不出去呢?天天在自己眼前转悠,自从吵了架,不见面不说话,却又三不五时的来椒房殿让她干着,干那个,真是够烦人的。
还没等卫子夫再感慨些时候,姜叹就领着张坐和瑕心过来了。
“张坐,关于那个太学辩论,郦家人怎么说?”
张坐看看周围这几个人,都没有避讳的必要,就干脆说了,“取消是不可能了,但是郦家最近刚逝去一位长辈,入牢了一位族中老教习,实在是无暇分身。所以拜托太学令改换他人,丞相最近也是被卫大将军的军制改革折腾得分身乏术,同样改换他人,另请了一位博士。太学令顺势而为,准备把明天改成一场双方群辩,任何被两人请过来的都可以下场。”
卫子夫笑道:“这个顺势,是顺你的势吧?”
“地下的暗涌迟早要到湖面的,我只是加快了这个进程,干脆让幕后所有人都坦荡的站出来对峙。”
姜叹飞快的看了一眼卫子夫,又默默的挪开身体,看上去他不想知道这些,只对瑕心低声细语。
“将军,你怎么出来了了?还是跟着陈詹事一起急匆匆的来的?”
“没有,奉命言欢、言乐公主,请公孙敬声公子去长乐宫,碰巧遇到陈詹事马车坏了,送他一程。”
瑕心虽然小,懂的却多,好心提醒姜叹,“这种命令,将军以后就见怪不怪了,出来绕一圈回去就行了,元睿姐姐自然会处理的。”
“谢瑕心姑娘。”姜叹觉得言欢公主真是料事如神,出来前跟自己说,若有人问起出来干嘛,只要说是她想抓公孙敬声进宫,就没人多问了。不然这些人肯定怕她搞鬼,定要搜查马车和箱子,那霍去病找人教言乐习武这事,教习本人和武器,就都要露馅儿了。
虽然言欢公主不是亲生的,但那一脸得意的小狐狸样有时候还挺像皇后一本正经捉弄人的样子。
反正那个多嘴的教习已经入狱了,卫子夫也没有别的可以担心,又叮嘱了几句张坐,让他近期不用管别的,先安顿好郦家再说。见马上太阳落山了,实在来不及去跟月皎说一下平阳公主的事情,而且俩人回没回家都不知道,也只好就拉着瑕心回宫了。
只是辩论当天,张坐听着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突然想起这事不太对,若是卫子夫根本不在乎王夫人和颜八子的挑衅,说明她对这两人了如指掌,那怎么会因为辩论的威胁,就听自己的,那么快就送走郦苍呢?那可是她的臂膀啊,不到万不得已,不应该送走的。
怎么皇后做事,这么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呢?要管这几个妃嫔,却又似乎不怎么管,但是结局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确实没预想那么糟。这是巧合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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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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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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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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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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