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郦苍扶着她往外走,心中担心不已,卫子夫刚生了言乐就忙了这许多事,身子还没恢复好,这次还有王太后掺合,如今还来与皇后费神说这么多,看她脸色实在是有些苍白。
“没事,我不喜欢她。骄奢淫逸心狠手辣,根本就德不配位!可毕竟是太皇太后临终嘱托,有冉信在,她落到此番地步,我也是要来送她一程的,可抱着承诺准备过一生的女孩,总是让人怜惜。”
“夫人忘了她是怎么对那些孩子的?又是怎么对待宫人的?大汉不需要这样的皇后,皇后属于江山社稷,这可是太后递过来的话。”
“太后的事,到此为止吧,交易达成就要信守诺言。况且她当初还有份害我弟弟,也许青儿他现在不在乎了,可以原谅她,但我可没那么好的胸怀,没要他一条命已经是我手下留情了!”卫子夫闭了闭眼,想起千秋殿的时光,不禁有些唏嘘:“不过她倒是还真有些像太皇太后,动不动就未来未来的,我好了如何,坏了又如何,她们看不清脚下故作深沉的预言,还要我这个活在当下的人做什么回应吗?”
有人娇宠一生,得天独厚却没活出个人样来,有人摔打一生,但有机会却活得潇潇洒洒,卫子夫问自己,有嫉妒过陈阿娇吗?算是嫉妒吧,天之骄女有这世上最好的资源,却把自己活成一个小女子。困于一方天地,活得不清不楚,真是悲哀,一辈子,连一个道理都没想明白,不是废物是什么?
而刘彻,我答应给你一个家的,卫子夫说到做到!
如今没了皇后也不要紧,那我就努力学习,做定了这个大汉的女主人!
郦苍扶着卫子夫往外慢慢的走,从她回来那天,就觉得卫子夫身体有些不好,眼神也总是透着些迷茫和苍白,如今见了陈阿娇好像才燃起些斗志和活力来。偏头望向卫子夫莹莹如玉的侧脸,盘桓在心中数日的话题,咬了咬牙还开口说了:“张家夫人有没有跟你说那天我回宫之前去见了个人?”
卫子夫没惊讶也没生气,神色也没变,似乎只是像问吃什么一样随意的问道:“谁呀?”
“是…偶然间遇到的一个人,我表姐的遗愿就是照顾她,而她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要去做个决断。”
卫子夫点点头,漫不经心的拍拍她的手,脚步悠闲的走着,半晌才反应过来郦苍没了动静,侧头看郦苍略有不满的瞪着她,只好配合的继续问:“什么决断?”
郦苍这才满意的收回幽怨的目光,怎么就离开三个月,卫子夫和自己聊天就不专心了呢?就...像失宠了一样,郦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有些荒唐,缓了缓思绪,又想起了自己的事,面色有些怪异别别扭扭的说:“我收了个徒弟,还没出世的徒弟。她说她一辈子,被人救了又被放弃,又被救了又被放弃,实在是过够了有希望又没希望的日子,以后也不能帮扶她的孩子,想求我多加照应。”
卫子夫觉得不太妥当:“可…你在宫里怎么照应啊?”
郦苍有些尴尬的开口:“所以我想问夫人,可以给她留个卫府的地址吗?如果有什么需要,让她随时送信给我。”
卫子夫歪了歪头:“嗯…宠妃答应了,去办吧!”
郦苍讶然:“你就这么答应我了?不考虑考虑?”
看着她单纯的情绪,卫子夫心中一松,心情也好了很多,见四周无人,脚步还轻快的蹦了蹦:“我虽然想到了陈阿娇可能会用巫蛊的祭祀对我下手,但没有你递回来的消息,我不敢找机会扯到永寿殿身上去,也不会有后面的…当然!我们没料到的是…陈阿娇真正的目的是诅咒陛下,根本不用我们出手,但你也算立功了,算我的赏吧!”
“……”郦苍顿了顿:“夫人不觉得我们引到太后那边去的时候,太过顺利了些么?”
卫子夫双手交握,右手食指轻敲了敲手背,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暗芒,又转瞬盛上满满的自信,笑着对郦苍说:“我只知道,作弊作久了也是会累的,而且言笑满月那次,你跟我闹别扭,死活不肯帮我看账本,结果你就不知道我发现的小秘密了吧!”
郦苍有些不自在,从回来,自己就隐隐的感觉她和冉信之间有什么秘密瞒着她,总是有些心照不宣的眼神,可惜自己之前瞒着卫子夫收拾了陈家,此刻她有些秘密不愿告诉自己,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发问,此刻见她主动开口,才扭捏的问:“什么秘密呀?”
“光是那个时候,供给椒房殿的药,就差不多这个数!”卫子夫凑近了,给郦苍比比画画。
“五千万钱!”郦苍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巴,这也太…败家了吧!粗略算算一万钱差不多等于一金,当初吴楚之乱,汉景帝给窦婴的赏赐才一千金,陈阿娇光吃药就花了五倍!!!就算是如今半两钱有点贬值吧,但是那也是天文数字啊!这要是给她,不管精通什么乐器的技师,不管多少人,通通都来,不事生产,光修谱做乐,自己都能养上好多代了!
卫子夫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开口惋惜道:“这只是到那一年为止的,如今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而且,还没算窦太主从陛下那儿要了,又另外送给她的…”她无奈的摇摇头,这母女俩要钱和花钱的方式也是绝了!
郦苍合上了下巴,叹道:“这吃的是金子吧…”
卫子夫若有所思的说:“估计太后也是这么想的吧,太皇太后在,她不当家,最多过过账,后来自己当家作主,才能知道收支的具体情况。儿媳花儿子的钱,还如此铺张,放平民百姓家都是要闹矛盾的,何况是一辈子都跟先帝勤俭惯了的太后呢?”
郦苍难得带上些忧国忧民的态度,气愤的说:“关键这也太夸张了,这只是她吃药一项而已,这钱拿来干什么不好啊?水利、农田、吏治、军饷哪个不能给这天下百姓实惠啊?她于江山有何功,便如此铺张浪费!”
卫子夫赶紧堵了她的嘴:“你小声点,怎么出宫一次就这么激动?花都花了,能怎么办?所幸如今陈阿娇退居长门,一应供应都按普通嫔妃标准来,也算及时止损吧。况且目前我也说了不算,你白白生气有什么用?等将来有了权力再说吧,你收敛点,马上回去了。”
卫子夫才不管刘彻跟窦太主怎么谈的,正常嫔妃的供奉还不够陈阿娇塞牙缝的呢!剩下的窦太主想怎么补贴都跟宫里的账目无关了。所以这些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有什么矛盾,自己一时半刻是真不好插手,前朝刘彻手头不得怎么紧呢,后宫又有太后在上,自己想管也没资格,何不先当个学徒旁边玩玩呢?
打着这样的注意,卫子夫脚步轻快的回到了永延殿,刚迈进门槛,就见刘彻正在捧着奏章呵呵的傻笑。
卫子夫心情甚好,出言打趣道:“陛下有什么喜事?怎么乐成这样呢?”
刘彻挥手让郦苍退出去,两个人坐下来聊天:“朕之前跟你提过公孙弘吧?”
卫子夫接过他手里的茶具,上手开始煮茶:“提过啊,我记得书房里还有陛下前段时间特意留下的奏对,他怎么了?”
一卷竹简在刘彻手里叨来倒去,哗哗的声音甚是清脆:“朕如今已经提拔他当左内史了,可是这老头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啊,不惊吓,朕一个眼风不对,他就吓得跟鹌鹑一样!”
“陛下又起了爱捉弄人的心思了!左内史都已经快七十岁了,老人家不经吓,您再把他身体吓出毛病来还怎么为您效力啊!”
刘彻见她涮完了茶盏,随手递给她一盒挑好的茶叶,说:“哎…朕也不是故意吓唬他的,这人吧,什么都好,也不知是说他清高好,还是保守好,对边远蛮夷地区深有偏见。这次巴蜀之事,多亏唐蒙和司马相如两个人一刚一柔把事情办得很好,朕兴高采烈的要置郡县吧,他竟然说那地方不值得要?”
卫子夫捡茶入壶,动作行云流水,不徐不疾,语气俏皮的说:“就像陛下曾经教给我的,儒生嘛,难免自恃才学文化,对未教化之地嗤之以鼻,端守姿态,有些早已不复孔圣人之开明了。当然他若是有陛下的远见和进取,也就不会被三番五次推举之后,才进京来效力了。”
刘彻有些不开心了:“你是说朕逼他来的?”
卫子夫在心里嘀咕,你自己当初跟汲黯说的,有才学不效力的人,不杀何施?当别人不知道这句话吗?所以为了保命,可不就得卖命么,人家都抱孙子的人了,还要在这跟你装孙子似的效力,一头白发都快秃顶了,你没看到?!
不过这些可不能跟刘彻嘀咕,卫子夫昧着良心说:“不是被逼,是心虚他自己的才学不知道能不能为君主所用,陛下不如多肯定肯定他,老人家都喜欢这一套!”
“呵,朕可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回头找机会让严助走一趟吧。”
刘彻喝完了一杯热茶,感觉心里都舒服不少,又跟卫子夫继续聊起儒生八卦,“他怕朕,朕知道。朕之所以没有看不起他,就是因为这事估计还要怪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卫子夫替太皇太后心疼一秒钟,她老人家都去了快五年了,这儒生的事还怪她呢?难不成她还能在地下给这些人托梦吓唬他?
“当年他和辕固同时应征进京…他对辕固那是推崇备至啊!”刘彻把卫子夫拽到怀里,像夫妻闲话般闲聊道:“辕固你知道吧?就是杀猪那个!哈哈哈哈”
卫子夫一脸黑线,她知道,当时刘彻在永延殿蓄窝摆放儒家典籍的时候,跟她讲过当年太皇太后的蛮横和先帝的尴尬,还说他小时候不能体会父皇的难受,长大了输了辩论才知道他老爹在他祖母手下讨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刘彻还笑,还不是你们老刘家祸害的人?
刘彻笑完了继续说,“当时儒生进长安,那是人才济济啊,可惜朕还得再藏他们几年,不能让他们迅速的进入朝堂,辕固年老体弱就回乡了。走的时候跟朕这个内长史说,让他务必要按照儒家思想来事君,不要歪曲自己的学术来投世人之所好。呵呵呵,辕固自己死里逃生还劝别人要坚持己见,这儒生也是够有意思的。”
卫子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陛下这话说的,内长史公孙大人本就是个胆小之人,若没有这番话,他也许就变成那种吓一吓就变了立场和想法的人,到时候陛下可会饶他?”
刘彻朗声而笑:“哈哈哈哈,说的也对,说不准就是辕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寄托于别人,传承嘛,以己之错,训汝将来勿犯,嗯,这也是传承最基本的。朕也是看上儒家在教化上这点好处,不管好的坏的,都可以拿来说,以经历说道理,才能令人信服嘛!”
看着刘彻若有所思的面庞,卫子夫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口劝道:“陛下,你可不能再带去病去亲手做沙盘了,上次你们俩没做成不说,跟泥人一样进永延殿来,差点没让江校尉给打出去,您没忘吧?”刘彻奇道:“朕后来不是罚过江校尉了么?”
“……”行吧,陛下您开心就好,反正丢人的不是我卫子夫,当时永延殿上上下下面带笑容的场景持续了近半个月,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又怀孕了的事情,看来刘彻都忘了,“那陛下刚刚在想什么?”xiumb.com
刘彻摸了摸下巴,琢磨道:“去病什么时候能喝完药啊?朕看他没病,就是肠胃不舒服,肯定是膳食做得不尽心,不如换个厨子吧?朕答应让他去看看武器的制作过程,还没抽出时间呢!”
得!这叫没惦记?卫子夫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心里暗道,对不起了弟弟!出言把话题引开,“青儿呢?月皎前段时间带着卫伉和卫不疑进宫来,说他已经出去两个月了?还没回来吗?”
修长白皙的手在漆桌上有序的点出一个节奏,刘彻遗憾的答:“跟李息一起出去训练骑兵了,算时间,李息应该在代郡往回走了,哎?他家儿子叫…叫李驰是吧?多大了?”
“嗯…”卫子夫本着刘彻能祸害别家孩子,就不祸害自己家孩子的宗旨,没良心的说:“二公子李驰,今年应该七岁了,比去病小差不多三岁。”
“哦~~~”刘彻把下巴放在卫子夫肩膀上,坏笑着说,“七岁了,应该正是上树爬墙的时候了吧?”
卫子夫很无奈:“对,卫伉今年都四岁了,在您的引导下,前两天已经嚷着要找个将军拜师了!”
刘彻兴奋的搓搓手,“快了快了,还有两三年朕就带他去上林苑一起玩玩!”
“……”
合着我们生孩子都是给您玩的?
有个养成欲的帝王,做妻子的真是压力山大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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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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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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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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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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