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彪轻蔑的扫视一眼:“刚才这位梁公子问我读没读过《春秋》,你在跟我说笑呢吧?《春秋》乃是孔氏先人仲尼编纂,我岂能不读?”
“那么孔先生认为,《春秋》注释之中,以谁为佳?”
“自然是春秋三传,这还用说吗?”
梁辰明眸微抬:“春秋三传中的《公羊传》,想必孔先生也有所研究吧?”
“那是当然,我最擅长的就是《公羊传》,你如有不懂之处,鄙人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给你指点指点。”孔德彪自负的道。
“确实有一处需要你指点。敢问孔先生,《公羊传》中‘尊勤君王,攘斥外夷’作何解?”
“呵呵,连尊王攘夷都不知何解,你也配称为读书人?呵呵,尊王攘夷不就是……”说到一半,孔德彪忽然反应过来。
孔庙虽在北齐,但北齐政权是鲜卑人建立的,也就是尊王攘夷的夷。
你要说尊王攘夷是对的,那么孔家人为什么给鲜卑人当奴才?
你要说不对,那就等于自打嘴巴。
在场不少人都反应了过来,附和着梁辰的话大肆讥讽。
“呵呵,孔夫子有你这种后人,真是丢人!”
“好好的汉人不当,去当外族的狗,孔门不幸,出此不孝子孙!”
“要我说,应该将孔庙移到咱们大梁,大梁才是儒教之圣地!”
这些人只敢骂孔德彪,但不敢骂孔夫子,毕竟都是读书人,要是骂了孔夫子,以后就别想混了。
七嘴八舌,孔德彪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脸色很是难看。
元嘉深然看了梁辰一眼,轻轻一笑:“梁公子好口才,你那么厉害,不如对一对我的上联,没有多少时间了。”
刚才还有一刻钟的时间,现在只剩半刻钟了。
于是众人再度安静下来。
梁辰问了刚才的上联,也开始低头沉思。
身边的楚天和王承恩,跟着一起思索,但他们文化程度有限,基本帮不上什么忙。
“一字。”
谢秋白看着铜壶滴漏,提醒时间,反而给了众人很大的心理压力。
一字,大概相当于现在的5分钟。
“呵呵,别做垂死挣扎了,乖乖的做东岐学派的门下狗,也不算辱没了你们。”谢秋白得意洋洋的道。
冯青栀面如土色,铜壶滴落的水,每一滴都像滴在她心尖似的。
“小姐,杜公子来了!”七棱忽然惊喜的叫了起来。
冯青栀回眸看去,不由松了口气,一抹笑意如冬日之花,噙在她的嘴角。
元嘉的目光随之看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简单的墨色长袍,不缀任何纹饰,他像是着急赶来,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水。
“是杜蘅,他来了!”
“来了也没用,且不说上联多难,时间也不够了。”
人群窃窃私语。
冯青栀急忙起身,没有多余的客套,直接跟他说了上联:“刚才这位孔先生说了一个上联,登泰山,望白马,圣人礼乐不二。”
“前面说的是孔子和颜回,登泰山看到阊门之外的白马,后面的礼乐可以演变成为圣人编修的著作,《礼》和《乐》。”
“我知道,来时车夫老黄把上联跟我说了。”杜蘅微微一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示意冯青栀放心。
这个上联前世他也没听过。
不过来时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前世好歹是个学霸,接受的信息远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多得多,思维早就训练出来了。
对个句在这个时代就觉得了不起了,毕竟读书人并不多,但对杜蘅来说,不过文字游戏而已。
“这么多人对不出来,现在一字不到的时间,却指望一个刚来的什么杜公子,你们也真搞笑。”谢秋白笑着摇了摇头。
孔德彪轻蔑的看了杜蘅一眼,说道:“小子,我劝你放弃吧,这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对出来的。”
“这么简单的上联,你们也好意思出?”
“哈哈,口气还挺大,说的轻巧,你倒是对啊!”xǐυmь.℃òm
谢秋白冷笑道:“孔兄,你还真听他吹牛呢,你这一句如此精妙,就是广陵的封大儒来了,也得对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凭他?”
“登泰山,望白马,圣人礼乐不二。”
杜蘅缓缓的走到书堂中间,看着在场三位北齐学子:“出函谷,骑青牛,老子道德无双。”
轰!
人群忽然炸开了似的。
孔德彪难以置信的看着杜蘅,这个上联连他自己都没下联,他竟然对出来了?
元嘉神色惊讶,不由多看了杜蘅两眼。
“登泰山望白马是孔子的典故,出函谷骑青牛则是老子的典故,《礼》《乐》是孔子编修的儒家经典,而老子则留下了五千言《道德经》。”
梁辰合起玉骨折扇,轻拍着手心,笑道:“妙哉,妙哉,哈哈,谁说我大梁无才子?”
“工整,太工整了!”人群激动了起来。
“之前有人说杜公子在郡圃诗会,一气呵成作诗三十六首,我还不相信呢,今日一见,我彻底服了!”
一个三十几岁的文士起身就对杜蘅作揖:“杜公子,我替广陵文坛谢谢你。”
“不敢。”杜蘅急忙还了一礼。
元嘉听到刚才的议论,杜蘅一口气成诗三十六,大概就是一夜诗尽百花杀的由来吧。
昨日刚到广陵,他也不曾耳闻这等逸事。
但若果真如此,这人倒是有两把刷子。
“你是广陵府学的学子?”
“我乃近水楼一庖人耳。”
“庖人?”北齐三人都傻眼了。
梁辰看了一眼铜壶滴漏,忙道:“杜公子,没时间了,还有一联,你不能输!”
你不能输!
这四个字竟然带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杜蘅一直觉得杜蘅身份很不简单,如今越来越有这种感觉,上次还想替他申冤,想必身居高位……或者家中有人身居高位。
“我的上联是,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杜公子,请指教。”元嘉身不离座,傲然的抬头看着杜蘅。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杜蘅身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对于他们而言,这一句难就难在气魄,之前倒有人从词性上对出了下联,但气魄不足,根本不能算是对上。
别人上联是以天作为棋盘,你就不能对什么锅碗瓢盆,否则气势一弱,就分出高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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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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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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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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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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