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介甫挑灯夜读,看到商管家进来,放下书籍,问道:“何事如此毛毛躁躁?”
“夫人吩咐小人告知,今天白日杜侍郎去了香料行。”
“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商管家把门掩上,靠近几步,低声说:“杜侍郎说,此次青苗法必败。”
王介甫神情顿时耸动:“江南一带,播种占城稻的郡县,都传来了消息,说今年大丰收,如何会败?”
“这个……杜侍郎没有明说。”
“哼,他一介武夫,上阵杀敌是他的本事,也会做几首诗,在文坛上博一些名气,可是朝政的事,他终究是不懂的。”
商管家顺着王介甫的话说:“到底是年轻了些,想说几句话哗众取宠而已。”
“去吧!”
王介甫挥了挥手,让商管家先下去。
再次拿起书籍,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总是心神不宁。
自从杜蘅进入朝堂以来,往往出人意表,提出礼部自主创收的建议,虽然没被采纳,但却颇得王介甫的欣赏。
此人绝不是无能之辈。
王介甫一再拉拢杜蘅,但杜蘅一直无动于衷,这让王介甫不免动了心思,莫非他并不看好新政,所以才不加入新党?琇書蛧
毕竟杜蘅也没加入旧党。
想到此处,王介甫起身,又把商管家叫来,说道:“你去请一下三司使庄子厚,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
街上还有报童叫卖三期的官报。
但杜蘅已经让报社的官吏抓紧四期的内容,杜蘅也在帮忙看一些投稿的稿件。
而在此刻,庄子厚忽然来访。
杜蘅请他去了后厅去坐,让人上了茶,笑着开口:“官报社的股份,条例司也有份,莫非今日是来查账的吗?”
“倒不知官报社成立至今,盈利几何?”
“目前尚未补上两万贯募金,不过也快了,你也知道如今与兵部合作,第四期的报纸销量必然远胜之前。”
庄子厚笑了笑,说道:“我自然是相信杜侍郎的能力。冒昧问一句,第四期的报纸,内容都定了吗?”
“定了几篇,但还少一大半呢。”
“正好,鄙人这儿有一篇文,还请杜侍郎过目。”
杜蘅伸手接了过来,发现写的竟然是青苗法的议论,庄子厚是新党,自然是将青苗法的好处大夸特夸。
庄子厚端起茶杯,假装喝茶,眼神却偷偷注意着杜蘅的神色。
他这次来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投稿,主要是为了试探一下杜蘅。
“这篇文章我想暂时还是不登吧。”
“哦,这是为何?莫非是鄙人的文采,不入你这位诗仙的法眼吗?”
杜蘅笑了笑,将文章放下:“不是兄台文采不行,而是青苗法胜败尚未有定数,若此刻登了你的文章,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兄台可想过自己的仕途吗?反正文章是你写的,我是无所谓的,官报社也只是负责登文章而已。”
“杜兄何以认为,青苗法一定会失败?”庄子厚收起了之前的笑容。
“那么庄兄何以认为青苗法一定会成功呢?”
“你可知我们变法派费了多大的劲,才推行了青苗法吗?”
杜蘅笑了笑,说:“成功与否,跟费了多大的劲,没有必然关系。”
“如今朝廷的财政,杜侍郎,你也是清楚的,田税都收不上来,国家哪有钱啊?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土地兼并,我朝规定,官员乡绅的土地是不收税的。”
“没错,官员土地不收税,民间百姓为了逃税,还往往会依附于乡绅,将土地挂在乡绅名下。”
“看来杜侍郎也是了解情况的,王相推行青苗法,就是为了抑制土地兼并,你知道乡绅官僚的土地都是怎么来的吗?辛辛苦苦一年,也就够吃够喝而已,家里要多几个孩子,他们就得去向乡绅或者富户借贷,去买稻种才能把地继续种下去,可要是遇到歉收的年景,贷款到期还不上怎么办?”
“自然是要卖土地了。”
庄子厚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卖田卖地,可在那些地主的逼迫之下,他们的田地往往要低价卖出去,很多农户就此失去了土地,好在我朝对商业没有太抑制,否则这些农户只有死路一条,连进城打工的机会都没有。”
“正因如此,王相便改进了常平制度,推出了青苗法,这样农户不必去卖土地,就能从官府中贷到稻种和青苗,歉收的时候,也可以去借粮,等到丰收的时候,再把钱还上就可以了。”
尽管庄子厚说的很激动,但杜蘅却在平静的喝茶,淡淡的问道:“贷款和借粮都是要收利息的吧?”
“不错,每月也就二分利而已。民间也是差不多这个利。”
“要抵押吗?”
“自然需要抵押,否则随便什么人都去借粮,要还粮的时候找不到人,亏损的不是国家吗?”
杜蘅好笑的道:“那你们跟那些乡绅大户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把农民要交到他们口袋的钱,交到了你们口袋。”
这话让庄子厚坐不住了,他正色道:“杜侍郎此言差矣,这些钱不是交到我们口袋,而是交到朝廷的口袋,只有国家富足了,我们才能做很多事。”
“国家是富足了,那百姓呢?”
“百姓也没什么损失嘛,还跟以前一样,等到国家有了钱,他们的生活自然而然就会富足了,只有国富才能民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哪!”
庄子厚的话说的其实没错,错的是这个时代,这尼玛是个封建社会啊,你玩这一套还能不死吗?
这一套新政放在封建社会,太先进了,你基础设施都没做好,所有的新政注定都是空中阁楼。
“杜侍郎莫非对新政有何疑义?”庄子厚脸色沉如死水。
“新政是好的,但实施的人呢,是否一定会按你们的理念实施呢?”
“这个你放心,王相早就料到底下的官吏,可能有所懈怠,所以立下了考课,全国必须推广青苗法,若不推行或者推行不利,考课视为不过关,那么他们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庄子厚冷笑道:“旧党那些人在打什么心思,王相早已算的明明白白,绝不可能让他们阻碍新法的推行!”
杜蘅长叹一声:“那就死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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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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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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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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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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