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负责近大门区域其实完全闲散着聊天的人看见有车进来,其中两个就神情严肃上前劝阻:“杨主任,现在过不去。”
另一个说得稍微好听一点:“进也进得去,没必要,杨主任就在这调头方便些,多打两盘。”
这里调头有点勉强吧,还不如倒出去呢,杨景行先靠边停一下吧,再看看前面:“怎么了?”
三十来岁的中阮演奏员安抚:“小事情。”
成熟些的笙演奏员等杨景行熄火推车门了再介绍情况:“罗能丽和马丽飞的车碰了一下,罗能丽在前面。”
中阮演奏员继续乐观:“一点小事情,后杠擦了点漆,不仔细看不清。”
“本来是小事情。”笙演奏员并没说出但是。
事故就发生前面几米主楼右前方的院子和大门通道交汇处,杨景行走两步就看清了。这都不算是弯,只不过是道路稍微左拐并变窄了些。前车应该是刚刚完成左转动作方向盘还没回正,后车还出于刚开始转向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心急导致了追尾。前车的后杠受了点皮外伤,后车因为是白色所以右大灯下的印迹看起来更严重些,还有点变形。
这点小剐蹭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在近处围观研究的人就这么几个,主楼前倒是三三两两站了几堆,停车场那边也有好些位在观望还有两辆车已经上路等着应该是觉得很快可以通畅,但是一看见杨景行也来凑热闹又在前面摆上一辆,大家就要围上来说道说道了。
后车车主马丽飞就站在事故点垂直线和主楼台阶的交点上,好像是在同事的督促鼓励下才愿意迈了几步来跟杨景行皮笑肉不笑地讲话:“不好意思啊杨主任,我不能让,不然说我破坏现场!”
马丽飞是干乐务的,就在三零六楼下办公,不是领导但四十好几在团里也算老资格老前辈,跟三零六比较和得了跟顾问也挺熟,杨景行也灿烂:“没事,不耽误。”但他动作可不慢,朝小楼的脚步没停。
陪着马丽飞的同事知道:“三零六还没走,应该还没走。”
杨景行微笑点头:“我有点事情跟她们商量,在等我。”
旁人支持:“杨主任你先忙。”
被堵在半道上的首席低音提琴罗崇好像很会几何,下车关门后走两步,正好跟杨顾问在主楼和小楼之间碰上头。
虽然没有过多少交流但是前辈表情很友善,杨景行就主动伸手:“罗老师好。”
罗崇接了摇一摇,更和蔼:“最近忙,有日子没来看看了。”
杨景行呵:“瞎忙。”
罗崇还点头更赞许表情:“有个问题想跟你探讨一直没合适的时间,今天巧了,这里耽误你几分钟吧?”
杨景行好笑点头:“您说。”
罗崇稍哈哈就正经:“上周在洛杉矶领略了耶罗米尔先生澎湃的感染力之后我们几个人的感受一开始是同步的,但是越聊就发现分歧产生了……”
看罗崇好像留得住添堵的人,于是刚刚没来得及跟杨景行讲道理的就再朝这边靠,停车场那边等得无聊的也过来看看情况,但他们一走近就马上被罗崇的音乐思考完全吸引,很快形成了十来个人的艺术圈子。
罗崇似乎是为作曲家收集整理了各方面对《第二交响曲》的艺术剖析,总的来说是大同小异,不过他个人的探讨方向就比较冷门:“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作品是对中国意境音乐语言的呈现和翻译,为了便于西方人理解进行了必要的引导和注释,把意境融入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里?”
翻译?杨景行这点水平能翻译意境吗?这得掂量掂量。
同事们就赞叹罗崇不愧才子,真是深刻研究生动形象,可不就是那种感觉吗。罗崇还谦虚,自己只是事后诸葛亮并不具有建设性。
杨景行连忙肯定:“罗老师这么真的启发了我,第二交响曲我没想这么深过,最初立意很肤浅,就是觉得西方音乐讲体面,我们比较含蓄,那能不能让我们的含蓄也体面起来,最后还是不太理想。”
传统文化立刻出来了,演奏家和行政们简直大彻大悟,还帮作曲家忙把理论思路发散丰富起来,其实不光音乐,这种文化差异存在于方方面面,造成差异的种种原因,新时代面临的新问题……
还是这些人有境界有水平,不过也没水平几分钟,那边被追尾的车主罗能丽从主楼出来了,大踏步就朝艺术圈子冲过来,后面吴秋宁年纪大了都跟不上。
这罗能丽说是靠关系进的民族乐团,但应该也不是啥了不得,不然不至于在团办公室一坐四五年没动过。当然也跟能力水平为人有关,何沛媛对罗能丽的评价就很一般,真是认为某些方面较差。标杆相信大部分同事跟她的看法一样,只不过单位里嘛,犯不着看谁不顺眼。当然了,如果这号人物自己都没个好脸色,同事也不会去贴冷屁股,所以罗崇这几位明显看见了来人但也没完全中止艺术讨论,只是把表情的热闹灿烂削减了一些。
杨景行跟罗能丽只是打两次招呼,应该没得罪过,自己停车留下的宽度也绰绰有余,所以他也没当回事。
“杨主任……”罗能丽开口倒是温柔,还带着笑容:“你来了。”
杨景行回以微笑:“我看车没什么大问题,人都没事吧。”
罗能丽很是一言难尽满怀苦衷的表情再惊魂未定:“我以为浦海也地震了,吓死人的……”
杨景行点头支持:“平复放松一下再开车,受惊吓后会肌肉紧张。”
罗能丽回头看一眼,平移一步让出视野再想不通:“这个地方怎么会撞车?”
杨景行又信口开河了:“越熟悉的地方越容易不小心,我上次就在那边把轮胎挂了一下。”
中阮演奏员连连点头:“我轮毂都花了就在那……”
笙演奏员早有意见了:“就不该做个直角那么戳出来。”
杨景行笑:“胡老师跟团里提个建议吧,趁吴主任在这。”
大家哈哈,罗能丽也勉强呵呵。吴秋宁就为难,她也做不了主呀。
杨景行说明:“吴主任,我有点事情跟三零六商量,她们在等我,我停那应该没问题吧。”
吴秋宁就好声跟下属打商量:“你们先让开让杨主任的车进来,”
财务室的就会算涨:“杨主任的车再搞一下那就不好说了。”
杨景行可说得好听:“没事,自己人小摩擦不怄气,让不认识的弄了还要扯皮。”
罗能丽听明白了,要大声点讲道理:“小摩擦也要讲道理,是你撞我呀,总该有个态度吧?让你白撞了?”
笙演奏员好像也要哄着关系户:“小罗别说了,一点误会,都没说什么,杨主任还在这,外人来了不好看。”
杨景行自嘲:“我还是外人。”
不是不是,不是说杨主任,那是说谁呢,财务不好意思地透漏:“准备叫交警,不是很有必要。”
罗能丽也是没办法:“遇到不讲道理的怎么办?”
好像都不知道怎么办,估计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了,杨景行就:“我先上去了,下次再聊。”
“杨主任。”罗能丽也只能做好自己这份:“我把我的开走,不挡你。”
这笙演奏员还是热心,马上冲那边喊:“老马,车开了让杨主任进来……”
这还群策群力上了,一堆人关心监督着生怕出二次事故。对,小罗往前小心点,老马别往前去了,倒一段。这就行了,杨主任可以过来了。m.xiumb.com
杨景行直接停车后只是朝那边挥挥手就赶着上小楼了,久违地被热情迎接。一个个女生满怀喜悦求知若渴,怎么说?就何沛媛不像八卦而是责怪:“跟她们说什么!?”
“聊艺术。”杨景行清点得快:“瞎子走了?”
伙伴们还替刘思蔓惋惜呢,错过好戏了。就是刚下班那会吧,撞车的声音还是挺响的,这边排练室都听得见,当时大家也是在搞艺术。
趁瞎子不在才搞的当然就是“华彩篇章”,甜甜翩翩小洁团长的构思都比较成熟了,菱子菲菲竹竿也有了些思路,至今还没什么头绪的就标杆和蕊蕊了。不过标杆背靠大树好乘凉,蕊蕊肯定也能得到亲愛的阿怪的照顾,所以大家的计划是在瞎子请假期间就要东西搞出来,顾问自己看着办吧,实在没时间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何沛媛铁面无私:“跟那些人都能呱那么久!”
杨景行几乎就要反抗:“我呱什么了?几分钟?”
伙伴们哇哈哈盛赞标杆行得正坐得端饮水思源,真是好同志呀,所以顾问还是老实交代吧,下面说什么了?也就是顾问的车进院子前五分钟吧,那可真是火药味十足地吵起来了呢,罗能丽占理就大声,主要叫嚣“是你撞我”,“报警”。马丽飞刚开始好像还好说,后来也怪对方突然停车,不讲道理,小题大做。
三零六当然是急呀,可是别说下去看热闹,在楼上都只能躲在窗户后面听墙根。观点是统一的,有些人确实小题大做,好几波人当和事佬都没用,要不是顾问来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停。不过就算罗能丽的风评不是很好,照说也不至于这么过分,难道是以前就有过节?马文丽呢,好像也是有嚼舌根的毛病。
女生们自己嚼得可开心了,蔡菲旋坦白罗能丽的表情容易让她产生不适感,只不过是稍微富裕一点有点什么关系或者长相还过得去,可是稍微想想也还同为底层,又何必做出那种甚至带着怜悯的优越感呢。
郭菱早看穿了:“恰恰这种人,要是老大就算把她车屁股撞烂了,我打赌她还是笑嘻嘻!”
齐清诺一拢头发到耳后了挺无奈:“魅力。”
伙伴们恨不得呸,杨景行也一脸鄙视。邵芳洁为了团长转移注意力也八卦起来:“怪叔跟吴主任讲话没?”
其实下面的事跟三零六没关系,无非就是耽误点时间,但是女生们很不高兴罗能丽居然不给吴秋宁面子,也是她领导吧,关键是年龄都够当她妈了,而且吴秋宁出了名的老好人。女生们可看见了,在吴秋宁苦口婆心相劝的时候,她罗能丽冲着就走了。
可是反思一下,有这种人存在还不是因为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包括三零六自己,要是放在学生时期,蔡菲旋相信自己一定会冲下面喊一声:“你有脾气别对吴主任发!”
年晴认为并不是姐妹们不够义气了,分明是领导不作为还阻拦正义感,试问齐清诺怎么不去展现一波魅力?
更多伙伴还是帮团长说话,这种无聊低级的纠纷还不值得老大出手,顾问也该跟某些人保持距离。
女生们现在好像也有大局观了,能看到团里虽然形势一片大好可也还有一部分人分享不到多少荣光名利,关键还被管得越来越严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肯定会不平衡嘛。要不是团里严格了考勤制度,就不会挤在一起下班导致碰车了。
于菲菲见缝插针追本溯源,归根结底就是作曲家耽误了她们计划好多天的周五大狂欢嘛,不然这会都开始点菜了。说吧,怎么赔偿?
伙伴们又支持菲菲的推论,更愿意帮她主持公道并监督赔偿过程。何沛媛这会却犹豫了,没有毅然支持姐妹。
杨景行可赔不起这么多人的时间:“你们不要贼喊捉贼,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主要人为因素是什么是谁?是哪个团伙把我带上这条路的?”
这个团伙笑得很嚣张完全不在乎那点指控,但是于菲菲又澄清自己连从犯都算不上,蔡菲旋更自我辩护她最多只算知情不报……
伙伴们一个个都事不关己,郭菱就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美得让人犯罪呀!”但是也没明确针对谁。
在大家准备指认罪魁祸首的时候,当了副团长后似乎变稳重了些的齐清诺看看面无表情的何沛媛,提醒:“这种时候美女要一定要团结起来。”
何沛媛翻白眼不想给面子:“我不是美女……”
齐清诺很是气恼:“我早过追诉期了都有难同当你还想独善其身?”
何沛媛尝试拿出点吵无聊架的气势和笑容:“你陷害无辜。”
女生们嘻嘻呵呵,杨景行就去窗边看了一眼,太高兴了:“走了,可以走了。”
齐清诺宣布:“一起。”
年晴好笑:“你心虚还是义气?”
齐清诺哈:“保护标杆!”
何沛媛恼火求情:“别无聊好不好?”
其实都早准备好了,说走就走,各种鞋跟在木地板上叮叮咚咚。要肩负起三零六美术审核任务的高翩翩跟顾问探讨一下风格问题,她想在下一个音乐季把三零六的音乐会海报和节目单弄一个系列出来,但肯定不能雷同。
杨景行不懂美术,但是看了何沛媛手机上拍摄的王蕊新家中的几幅画作都觉得挺不错的,可以参考一下,或者直接找画家合作怎么样?
王蕊很大方,直接邀请伙伴们周末去她家玩。大家都很乐意可是一合计又难以集体成行,各有各的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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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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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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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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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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