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当然不一样,一个好点的广告位就几千万了。杨景行还确切知道童伊纯的春晚酬劳是一千块,跟给她伴舞的演员同一级别。在春晚那套用沿用了多少年的规定中,明星偶像都相当于“临时工”,而有编制有职称的一级演员或者歌唱家比如佟蕾这种就能拿到临时工的几倍之多。所以,如果三零六上春晚,个人酬劳应该比童伊纯还高一级。
范雅丽对童伊纯的印象不错,说看音乐会录像就感觉这人不做作:“……她的台风比较自然素雅,我比较喜欢。”
杨景行积极:“下次开演唱会您和叔叔去看看,让媛媛再客串一场。”
何沛媛请问:“你说串就串?”
何伟东笑着回忆:“你阿姨年轻做舞台工作那会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可领导都要求演员在台上眼睛要顾盼神飞,身段要婀娜多姿,你阿姨觉得没伯乐呀,一气之下干脆不干了。”
杨景行正经:“阿姨的理念太超前,而且那个年代很多外行领导内行。还好女承母志了,放在现在正合适。”
何沛媛正义揭露:“马屁精。”
杨景行是有依据的:“我看过叔叔阿姨的照片,阿姨真的引领潮流,二十年前的风格放在现在还算时髦。”
范雅丽淡雅谦虚:“照相才打扮一下,平时很普通。”
“中森明菜!”何伟东急剧灿烂,又遗憾:“你们这一代都不认识了。”
何沛媛嫌弃父亲:“别讲那些明日黄花了好不好?”
杨景行得吹一下自己:“我当然认识,所以看阿姨原来的照片总有点莫名的熟悉感觉……”
何伟东简直得意了:“是吧!眼睛鼻子人中……”
自己好像被无视了,何沛媛得加大音量了:“你好意思吗?”
杨景行应该是感受气场了,看着女朋友讲述:“然后媛媛还问我,看她骄傲的样子我就猜到一点,再来点提示,一下想到了,真像。”
何沛媛不领情:“你又没看过我妈十几岁二十岁的照片!”
杨景行没下限:“现在也还看得出来。”
何伟东可大方地这就起身:“有,家里有年轻的,可惜老录像看不清楚……”
何沛媛尖利:“不行,不准!”
范雅丽虽然笑得灿烂些但总体也还是素雅的:“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看什么看?”
何伟东似乎被女儿吓住了,坐了回去还换个话头:“可能时代不一样了,我就感觉我们那个年代的明星才是真正的明星。我本来不追星,就是认识小媛妈妈了,一个月工资两百块,他们从日本走私还是怎弄回来的杂志一本卖五十,我买了十几本,还有录像带,CD……”
杨景行也就嘿嘿着坦白了:“听媛媛说过。”
范雅丽嘲笑丈夫:“傻不傻!”何沛媛用表情表示跟母亲联手。
何伟东在气势上还是挺住了,作为长辈鼓励年轻人:“所以你四零二这边,如果能培养出一个两个这样的明星,也能算一点成就。”
何沛媛嗤之以鼻:“狗屁成就!”
杨景行倒是认真对待的样子:“可能社会环境不一样了,其实现在有些艺人的综合素质也不低,从我的角度看音乐质量也不比以前差,感觉产品价值还是跟时代有关系……”
这是两人讨论过的话题,何沛媛等不及了:“二十年前的一百块和现在的一百块一样吗?原地踏步就该被淘汰。”
何伟东显然喜欢女儿的观点:“生小媛的时候,那边乐康花园一千二一个平方,同事当时邀我一起买,我就没那个眼光。现在两万多了吧,他儿子今年在加拿大定居就靠卖那套房子。”
何沛媛帮制作人算账:“你要拿出以前二十倍的艺术水平才行!”
杨景行都不敢接话只能苦笑。
范雅丽都不忍心了,显得很诚意地安慰客人:“是一样,现在的年轻人也很喜欢程瑶瑶,你叔叔跟不上时代了还发表意见。”
“差太远了。”何沛媛又帮父亲:“程瑶瑶有什么影响力?引领过什么潮流?对音乐根本没有热爱和敬畏,只当成工具,还用不好!”
听着女儿的话,范雅丽的脸色已经从严肃到严厉,声气也不淡雅了:“说的什么话?那是杨景行的同事!”
何沛媛噘嘴不高兴,何伟东则呵呵,但是呵得也不太有底气。
范雅丽的气势有点无视客人了:“不知轻重,习惯越来越不好!”
杨景行谨慎地找点存在感:“不是媛媛,都是我说的那些话……”
何沛媛才不要无赖假惺惺:“你走!”
太不给面子了,杨景行也赌气:“那我走了,让你好好挨训。”
何伟东哈哈两声,显得比年轻一代男人有出息:“杨景行自己说的,他没资格评价艺术水平吗?”敢于平视老婆呢。
杨景行也怕挨训:“我只跟媛媛说说。”
何沛媛来真的:“还不走?”
“走了走了。”杨景行起身:“快十一点了,叔叔阿姨也早点休息,我明天早上来接媛媛吃早餐。”
何伟东客气:“再坐会……”
范雅丽笑着怀疑:“小杨生气了?”
何沛媛又来气焰:“他敢!”
范雅丽又是眼神教训女儿。
何沛媛更坚定了:“快点走!”
杨景行好像掌握了态势,又坐下:“我不走了,看你挨训。”
何伟东哈哈:“明天早上来吃葱油面?”
杨景行客气:“不麻烦阿姨了,明天有点忙,肯定来得早,吃碗面就要去上班。”
范雅丽劝导的样子:“事情总忙不完的,一定要休息好。”
“东西!”何沛媛不耐烦一声,去推门进自己房间了。
“什么东西?”何伟东偏脑袋问一下,又想起来:“哦,书。”
何沛媛站在房间里父母视角之外的地方冲男朋友勾手,笑眯眯的。
杨景行似乎还不好意思,挪两步后跟女朋友闺房的门都还有距离,但是也能看到更大一截了,确实挺小的房间,进门右手靠墙是床,床对面是书柜。
何沛媛落落大方的:“进来。”
长辈似乎没在意年轻人,又看电视去了,杨景行就再往前一步,又一步,终于踏进了女朋友睡了十几年的房间。
房间大概有六七个平方,家具肯定是定做的,样式因地制宜尺寸恰恰合适,都是蓝色白色搭配。床只有一米宽多一点,长度也比通常的要短,刚好从门框顶到那边墙上。被子还算整齐,橘色的被套淡蓝的床单,淡紫色还有各种花边的枕头就更少女。
书柜和电脑桌写字台是一体的,占了一整面墙,明显更注重重书柜功能,桌子就挺局促,摆个显示器就没多少富余了。何沛媛的书的确不少,但是也不全是文化内涵,至少有两排看书脊和名字体就知道是骗小姑娘的那种,而那些名著的陈旧感估计比何沛媛年纪好大。床边这面墙上还钉了上下两排建议架子,不过除了书之外也还有不少为了漂亮而存在的女生小摆设。
床和书架之间的间隙最多半米,摆椅子估计困难,所以电脑前是一张凳子,其实坐在床上看电脑可能更方便。
杨景行观察得很没效率,视线动得很慢,脸上音乐有笑。
何沛媛拉男朋友动步:“让。”
杨景行茫然地再往里一步,然后看着女朋友居然是为了关门。
何沛媛只是把门恰到好处的虚掩上了,将锁未锁,然后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地笑。
杨景行看见了,原来门背后的墙上挂着聂少英给姑娘拍的那张半身照,还挂得挺讲究,四个角都有固定。
何沛媛自己也看看照片,看得不高兴了:“是不是老了?胖了?”
杨景行再确认一下房间布局,惊奇:“你每天看着入睡起床都在自我欣赏?”
何沛媛气急:“才不像你……没地方挂了……那我收了!扔了!”
“不是。”杨景行小声解释:“我以为只有我才会觉得赏心悦目。”
何沛媛明显是临时想对策:“我……激励自己,长得丑就要多努力!”
杨景行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喊着:“阿姨,媛媛又乱讲话了,这次针对的是所有人。”
何沛媛都懒得生气了,只有鄙夷:“你去告状呀!”挺大声的,不过外屋长辈好像没听见。
杨景行虚惊一场,赶快换话题:“你衣服放哪?”
何沛媛指指书柜下面带门的柜子,但是警告:“不准看。”
杨景行好像也没那个意图,继续观察着,房间里能看见的只有三把三弦,书柜顶上的古筝和琵琶肯定是在盒子里很难得见天日的。书架间一家三口的合照,何沛媛一身白裙,真真正正的少女呀,杨景行几乎扑上去捧在手里。
“高三,快毕业了。”何沛媛介绍着想起来伤感的:“已经病了快一年,当时我还不知道。”
照片里的父母都很开心的样子呀,杨景行再看了一下,把小相框端端正正摆好,再端详书架。
何沛媛突然一个闪身站进床和书柜间的夹缝里,背贴书柜此地无银:“这边不准看。”
两个人就来了一阵防守和突破,不过父母还在外面,怕挨训吧,所以何沛媛先认输了,退到更里面去了。
不是什么秘密和见不得人,一个粉色的文件框而已,夹起来的是《就是我们》分别外挂了书签的总谱分谱,还有《抱琴》、《春华秋实》、《空山》、《临风唱》、《文墨》、《燃烧》。看得出应该都是当初排练时用的打印谱,都满是辛勤印迹,虽然整理得很好。文件框几乎独占书柜的一个格子,只是左边摆了一个可爱精美的塑料兔子玩偶,右边是同风格差不多大小的一个亭亭玉立的连衣短裙少女在仰头微笑,可惜是妹妹头,不然能有点像何沛媛。
杨景行似乎失望,看得有点叹了口气。
何沛媛公事公办地说明:“都是最近才整理的!”
杨景行看看书签,水墨风格,还是一套呢。
“好看吧?”何沛媛得意地惋惜:“一朵鲜花插在……”
杨景行真是贱,还笑得好开心的样子。
“笑什么?”何沛媛更不高兴了。
杨景行又吸气再叹气:“突然发现……在我觉得很宝贵的地方,原来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何沛媛皱眉盯着男朋友看了一会,还是解释一下:“别误会,我对作品不对人……”
杨景行没自尊,还是笑。
何沛媛胆子真大,父母一门之隔,她一下就贴依在了男朋友身上,然后手还抱上了,然后头也靠上了。
杨景行怕挨打,只敢搂搂女朋友的肩膀。
何沛媛是委屈的,哼哼:“不想让你看见的……”
杨景行还不满足呢:“《情歌》呢?”
“没有……”何沛媛顿时开心了:“才不保存,那么肉麻,我爱的是艺术!”
杨景行点头呢,拿起玩偶欣赏:“好漂亮。”
“好贵!”何沛媛简直心疼:“两千多,大二呀!奸商骗我是限量款,当时买了又后悔又好喜欢……都不敢跟他们说这么贵。”
杨景行好笑的样子:“……配我是贵了点。”
何沛媛咦嘻嘻,真是自己的地盘呀,这姑娘抬起手来掰过杨景行的下巴,凑上嘴轻轻亲了一口。
杨景行还是不敢,继续观察房间:“……这个呢?”
何沛媛就不心疼了:“小学去敦煌的纪念品,和李迪雅一人一个……文物!”
杨景行现在可好奇了:“这个呢?”
何沛媛懒得说了:“自己看,有字……”
脸皮厚的人真是不一样,口口声声说要走的,杨景行的脚却在女朋友房里生根了,连家具的年份都要搞个清楚。何沛媛的房间是爷爷过世两年后重新布置的,然后一直没有过大的变动。那会刚上初中吧,家具的颜色样式都是何沛媛自己决定的,也算是走在时代前面,当时李迪雅可羡慕呢。
前后都要仔细参观,从夹缝这头移动到那头都要好几分钟,杨景行突然对只够一人宽的窗户有了兴趣:“我看看!”窗帘是拉珠的,平开窗得用点力才能推开,杨景行几乎探出身去朝下看。xǐυmь.℃òm
何沛媛又贴上男朋友的背,轻声问:“看到没?”
杨景行点头。
何沛媛更细声:“老公……”
杨景行嗯。
“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何沛媛的语气很不想。
杨景行嗯。
何沛媛的下巴在男朋友背上磨蹭:“不想听不说了。”
“想听!”杨景行强烈肯定:“超级想听。”
“就是……”何沛媛犹豫还是酝酿:“你追我的时候,我虽然不想答应你,可是又好开心好开心。”
杨景行胆子也大起来了,转身抱女朋友:“老婆,我爱你。”
何沛媛似乎自说自话:“每天都好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杨景行把姑娘抱紧一些。
何沛媛换右脸依偎了哼哼:“还有好多秘密,以后慢慢慢慢告诉你。。”
杨景行点头:“好,我以后慢慢听。”
何沛媛点头在男朋友衣服上摩擦自己脸蛋。
范雅丽的声音传来了:“小媛,杨景行饿了没?”
何沛媛小声叮嘱男朋友:“不吃宵夜。”
杨景行边点头边答外面的话:“阿姨我不饿……老婆,我对你有意见。”
“干嘛?”
“为什么要现在?我真的不想走。”
何沛媛嘻嘻得意了,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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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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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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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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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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