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前奏曲,快板,曲子充分展现了巴赫的才华,要求的技巧复杂精湛,几乎被公认为音乐史上小提琴作品中的最高峰。
希拉里的演奏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听众们依然是如痴如醉的,连伴奏员似乎都听得忘记自己的危险处境了。
安可的掌声往往最热烈,今天就是,曲子一结束,百来号听众就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似乎在展现他们也有很好的粉丝天赋。
希拉里当然是已经不怎么稀罕掌声的演奏家了,放下琴弓后看着伴奏员,表情像是挑衅像是鼓励。
这可咋办呀,杨景行看着键盘犯难。哎哟哟,总算有人还有点同情心,学术主任左手端着一杯茶右手拿着一个凳子轻手轻脚上台了,放在了伴奏员旁边。
杨景行谢谢了这让人亲切的浦音作风但并不喝茶,因为情形实在太令人怀疑了,台下不但没人鄙夷声讨学术主任胳膊肘拆外拐的做法,还有好多人投以赞许神情,这恐怕有诈,不得不防。杨景行还是赶快开始弹琴,不然说不定要催他喝茶了。
伴奏员这一次的弹奏明显不一样了,一开始就充分运用了钢琴的表现力,不再有那种非主流搞法。
观众们的神情转变说明他们很快听出来了,讲座人这次没再模拟演奏了。再听一会后就开始有人确定,讲座人这一次是真正地玩改编了。继续听下去,应该还有一些人能听出来讲座人的演奏技巧是局限在巴洛克时期,更专精的还应该判断出来讲座人的改编方法是局限在巴赫身上的,虽然巴赫似乎没有局限。
三分多钟的曲子,杨景行才弹了两分钟不到呢,下面格拉夫曼站起来了。听众们虽然很专注音乐但还是被顶级专家的动作分散了注意力,看格拉夫曼眉头紧锁不苟言笑视线瞄准的样子似乎是随时准备开火。格拉夫曼有号召力啊,台湾老师也跟着站起来了,接着是更多的老师学生们纷纷响应。
杨景行这一次的改编意图跟前两次截然相反,他尝试的是还原音乐形象,但是跟小提琴的演奏就基本没啥联系了,至少没那么直接了。本来就很微妙东西,多隔了一层甚至是变了一个形式后当然就更难理解了。不过希拉里并没生气,她还是听得很投入,身体还朝钢琴这边前倾呢,
最后的音符落定,讲座人朝观众笑一下。观众虽然有三分之二是站着的,但其实也没多少人提前起立,因为本来就有近一半没座位。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独立思考,如果在浦音,李迎珍如果起立了连校长也不敢怠慢,当然并没什么人能让李迎珍中途起立。
希拉里好像才发现下面好多人起立了,她也站起来,紧接着音乐厅里就是一阵不大不小的惊呼,因为希拉里边起立边鼓掌,好像忘记了琴还睡在腿上。希拉里的这把名琴可比什么施坦威大三角钢琴贵多了,眼看着从演奏家腿上滑落。
听众们惊呼之后紧跟着是一阵更响亮的惊叹,演奏家的小提琴被伴奏员一把握住琴颈接住了,离地只有几公分。伴奏员屁股离开了凳子脚却还在原地,上半身和胳膊几乎贴在地板上了,他这姿势简直有偷看人家小提琴家裙底的嫌疑,幸好希拉里穿的是长裙。
掌声都停了,听众们举目张望,有人开始庆幸感叹而好多人还在紧张后怕拍胸口。
杨景行站起来,似乎想恩怨两清地双手捧着把琴递给演奏家。只抓住了琴弓的希拉里用好愧疚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琴,小心谨慎接过后才再看伴奏员,那眼神还心有余悸,好像怀疑伴奏员到底接住了没。
杨景行呵:“这大概是我今天做的最有价值的事了。”
希拉里才回过神,叹气般说:“谢谢你……”
掌声再度响起并迅速热烈了,看听众的样子似乎是为了庆祝小提琴安然无恙。当然了,有一说一伴奏员也算有功,连那些大喊安可的人也开始和颜悦色了。
杨景行凑近点跟小提琴家说话:“是你的演奏给了我灵感,当然我按照个人口味作了一些调整。”
希拉里点头还没点完听众就安静了,可不能让那家伙趁乱耍滑头。既然安静了,希拉里里就思虑着跟伴奏员说:“我感觉到了……一些事情,我尽力试试。”
杨景行却摇头:“不,现在不需要,就当成是一种放松,可能之后我们能感受到一些什么,那更好,现在我们继续接下来的。”
希拉里犹豫了一下点头:“那样可能更好。”
杨景行笑:“好的。”
听众们又鼓掌了,因为接下来该希拉里献技了。
接下来还有六首曲子,希拉里拉一首杨景行弹一首。杨景行没再能玩出新花样,都是像第一首那样的改编,听众们也不再多么惊奇,两首过后都不起立鼓掌了。希拉里的状态倒是越来越好,到后面感觉她整个人都要飞扬起来了,表现也确实比专辑中还要精彩。
听众们当然开心,那么密集的鼓掌也能每次都全力而为。格拉夫曼似乎还是向着钢琴多一些,听完钢琴后拍起手来会显得更不惜年迈的体力,表情也更学术更严肃。库什尼尔看样子也并不小肚鸡肠,没有因为格拉夫曼的差别对待就不为钢琴鼓掌,他基本做到了一视同仁。
最后一首吉格舞曲,希拉里真的是边拉边舞起来,简直浑然忘我。听众们都不知道是该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耳朵上还是眼睛上了,小提琴家的琴弦似乎已经燃烧起来了,音色里焕发出格外的魅力,但是希拉里的舞姿则更难得一见,库什尼尔都看瞪眼了。
一曲拉完,希拉里闭眼享受热烈掌声,身姿还保持了点舞蹈线条,真是自我感觉非常好。听众们可喜欢演奏家的这种自我陶醉了,这才叫艺术家嘛,不像那个伴奏员,哪有点热爱音乐的样子嘛。www.xiumb.com
几乎掌声将停了,希拉里才从自我感觉中苏醒过来,然后看看伴奏员,好像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
这都几点了,何沛媛都快起床了,杨景行赶快开始弹。
最后一曲了,希拉里也够客气的,都没坐了,就提着琴站在钢琴旁边看着听着。
好了,完事收工,杨景行落指最后的音符的同时站了起来,再朝小提琴家伸手。
掌声没响起来安可先喊起来了,而且有了经验的听众瞬间就拿出了齐心协力的气势。
希拉里就不跟伴奏员握手了,先看看他什么态度。
杨景行干笑着,壮起胆子大声跟听众讨价还价:“最后一首。”
听众们先为阶段性胜利欢呼。
杨景行几乎催问小提琴家:“你想拉什么?”
希拉里得想一想。
看小提琴家好像没什么主意,听众们开始提建议,提的当然都是演奏家的拿手好戏,莫扎特的奏鸣曲,或者还是巴赫,帕格尼尼,舒曼,也有人想听不那么久远的……
希拉里微笑感谢听众提议,好像也在斟酌选择,不过可能有点选择困难症,再看看伴奏员。
杨景行也提议:“科莱利怎么样?我认为你几乎重新塑造了他的作品。”
希拉里想了想,还是摇头,然后她自己好像也有点着急了:“请原谅……我想我可能太兴奋了。”
“没关系。”杨景行很能扯:“我也一样。”
听众们开始安静下来免得影响台上两位商量事情,可这一安静却让希拉里更焦虑了,她几乎把琴抱在怀里了深呼吸,然后显得为难地看伴奏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想拉柴可夫斯基。”
柴可夫斯基有小提琴独奏作品吗?杨景行不知道呀。
希拉里又眼睛直勾勾地几乎强硬起来:“我想拉D大调协奏曲,就现在!”亏她也敢开口,协奏曲,这是吃定伴奏员了,刁难得还能再过分点吗?
不过钢琴陪练协奏曲也不是什么难事,杨景行还是点点头:“好的,第几乐章?”
希拉里现在不犹豫了:“三!”
还好还好,杨景行简直庆幸:“好,请。”
希拉里松开怀抱里的琴,看着伴奏员严肃地向全体人员说明:“我想你像我们刚刚第一首的合作那样去伴奏,不是伴奏,合奏!我想再感受那种不一样的无拘无束的热情!”她大概也意识到能这样陪着她玩的钢琴家找不出两个了,而且眼前这个还是免费的。
全场紧逼之中,杨景行还是得点头:“好的,我试试。”
希拉里还是说句好听的:“太感谢你了!”那表情有点像何沛媛吃了辣椒之后的嗔怪神色。
听众们再度打起精神鼓掌,但也又好多人显然是站累了,还是赶快弄把椅子坐下听吧。
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是以管弦齐奏开始的,希拉里已经准备好了,看着两只手的杨景行坐在钢琴前面在想什么。观众也没催,全体安静观望。
拖也拖不出救星,杨景行还是举起双手砸了下去。勉强还行,把好多人震得眼睛直眨巴。希拉里没震,架起琴弓蓄势待发了,观众简直看得见这位小提琴家积蓄起了多大能量准备迸发。
乐团前奏后就该小提琴独奏登场了,希拉里第一弓下去就非同凡响。有些乐评人乐迷曾经认为希拉里拉巴赫或者莫扎特的时候显得太过强硬而少了几分温柔,要是让他们听到演奏家今天的这演奏,估计得给希拉里起个诸如“钢铁公主”之类的难听外号。其实希拉里的演奏不能用片面地用强硬去形容,但是说刚中带柔刚柔并济好像也不合适,更准确些的形容应该是她的演奏有时候像个温柔优雅的铠甲武士吧。
可是今天,反正是个玩,希拉里就不那么温柔优雅了,感觉更像是铠甲武士给自己自己的盔甲画上了少女般浪漫的图案后再点缀上玫瑰鲜花就去冲锋陷阵了,但是并不见鲜血厮杀,或许是浪漫的幻想战斗吧。
伴奏员很不容易,一会扮演弦乐一会扮演管乐一会还要全职,又不能敷衍了事,得拿出热情来,还得是无拘无束。这首曲子可是演奏家的拿手菜,伴奏员有时候几乎是被小提琴拖着跑的。
原乐章是活泼的快板,通常要求就已经是激烈了,回到母校的希拉里在该激烈的时候简直是接近激狂了,岂止忘我,简直忘掉了世界,只存在音乐了吧。特别是原曲中乐团跟小提琴交替递进攀升的极为精彩的篇章,希拉里火力全开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要狠心把心爱的小提琴给锯断。而杨景行为了配合上小提琴火山喷发般的热情也几乎使出浑身解数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就要有了热爱音乐的气质形象了。
听众们才不管演奏家死活呢,他们听得高兴看得开心,好多人随着音乐激动起来了,不光表情越来越兴奋,连身高也普遍增加。
乐曲是在高潮中结束的,当进入最后这段高潮,小提琴家已经移动到紧挨着钢琴的位置进行居高临下压迫性地炫技演奏了。可怜的伴奏员被吓得头都不敢抬使劲在键盘上忙活,也快捱到头了可别出什么闪失前功尽弃。
乐曲终于进入尾声,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烂熟于心不会弄错的,所以当小提琴停手而钢琴家砸响了最后一排和弦后,听众们简直集体瞬间起立开始拼命鼓掌。
尴尬,掌声刚响起来就得马上压住,因为希拉里还没结束,她又开始了,大概是华彩。已经起立的听众也就干脆站着听了,还能把演奏家的忘我风采看得更清楚一些。
希拉里这个华彩比之前的乐章更激情四射,简直有点媚俗电子乐的感觉了。但是伴奏员还是得赶紧跟上,这个演奏虽然耗体力但是不需要太动脑子。
希拉里也是诚意,华彩片段超过三分钟,伴奏员都已经满头冒汗了,不过小提琴家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丝丝的发缕粘在了面颊额头上。
伴奏员毕竟也是个作曲家,对小提琴家华彩的走向掌握得八九不离十,到最后的结尾处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粉红铠甲武士终于冲进了美丽的花圃中,躺下休息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希拉里左手琴右手弓,双臂张开准备好迎接拥抱掌声了。
柯蒂斯人简直比前天晚上艾弗里费雪厅里的听众更虔敬更狂热,只是数量没那么多。
杨景行可算见识了偶像的威力了,站起来为小提琴家鼓掌。
希拉里终于放下双臂放下了下巴,然后笑了,似乎恢复了舞台意识,单手提好琴和弓,另一只手为听众介绍伴奏员。
杨景行可不敢贪功,连忙号召大家把掌声都献给小提琴家。
真让人怀疑这是不是柯蒂斯,台下坐着的好像也不是全球各地的音乐天才,除了没尖声叫唤我爱你,这些人几乎跟超级偶像的粉丝没啥两样了,学生们是那么仰慕地望着希拉里,那么虔诚地鼓掌,他们眼中满是骄傲满是自豪。
希拉里看着伴奏员,盯着看,她累得也有点喘,再加上发丝都汗湿了,样子看起来好像有点凶凶的。
杨景行连忙伸手想示好。
希拉里不接,继续看着伴奏员。
杨景行有点尴尬,笑一下收回手。
希拉里只需要左脚上前一大步,上半身就都到伴奏员跟前了,头顶也就杨景行下巴高。文化差异,小提琴演奏家直接把自己的身体贴到伴奏员胸口上了,空着的那只手还熟练地做出了拥抱的动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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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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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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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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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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