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音乐厅确实很大,今天的上座率的确不高,而且美国佬和同胞不太一样,一开始拍手就是慢条斯理的感觉,拿出一副优雅作态,没那么激烈卖力,虽然也没偷懒的人,但是现场的整体感觉好像不如半个多月前在浦海音乐厅盛况。当初的浦海音乐厅可是满打满坐,人人都热忱。
掌声响起两秒钟后,耶罗米尔示意乐团起立,并且走下台子跟小提琴和大提琴两位首席握手一下,在转身面对观众席,脸上是乐迷熟悉的那种高傲表情,这老头转动脖子,视线兼顾四周,好像是在检阅有谁没鼓掌。
两位首席互相之间也握手,显得乐团内部团结和睦。可能是为了对第一次登台的同事表示鼓励和,首席小提琴又转身走了两步,朝喻昕婷伸手,挺欣悦的样子。
喻昕婷虽然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但是接下来的握手和微笑都算熟练,像是单位里的人了。
哎哟,还不得了了,首席小提琴之后,亚历山大和另外一位就近的小提琴乐手和跟喻昕婷握手一下,比起首席的鼓励和肯定,这俩人更多是祝贺高兴的样子。
杨景行边拍手边看笑了,转头瞧瞧乐弦和孔晨荷,可她们好像没注意到到台上的细节,乐弦回应给杨景行的表情是艺术家的真诚惺惺相惜,而孔晨荷根本就不看杨景行。
可能是耶罗米尔的检阅样子挺有气场的,观众席中起立的人开始增多,叫好声也密集起来。
一千四五百号人吧,有随便穿着衬衣的白人,有西装革履的黑人,有华丽晚装的亚裔,现在制造的掌声听起来并不比第一首序曲结束后热烈多少,只是多了些明显人种差异的沉闷闷的叫好声。
更不一样的是看上去,毕竟是音乐会结束了,又看完了一场纽爱的音乐会,而且是新作音乐会,可能有支持艺术的成就感,有接受艺术的满足感,或者是回头又多了些谈资,很多观众是喜悦开心的表情,比如那位参议员,不得不说,政客的笑容要比艺人还专业。
耶罗米尔持续检阅着,用了十来秒钟吧,再加上魅力政客的带头,现场估计有半数以上的观众站了起来,继续东一声西一句地叫好。
陶萌鼓掌的频率是随大流,但看样子是不太愿意站起来的,不过她奶奶已经先起身,这姑娘也只得离开椅子照顾着,在起身拍手的动作间,她朝杨景行这边望了一眼。杨景行没啥事,都还坐着的,回应班长笑容。
有半分钟多了,现场差不多已经是纽约爱乐乐团的主场音乐会结束之后应该达到的理想状态,全体鼓掌,大部分起立,少数人喝彩,只有极个别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忙着离开了。
耶罗米尔在台上显现出了一点笑容,他身后的乐团挺整齐地站立,没有乱动几乎立正,显得挺有纪律,台上台下进入一种持续稳定的状态。
笑了之后又是很轻微一个点头致意,像是肯定了观众的表现之后,耶罗米尔高抬起手臂,挺直了身躯,视线顺着手臂的所指,看向杨景行的方向。
乐弦反应速度最快,立刻起身稍微站到旁边一点,对准杨景行鼓掌,摆出了艺术家气质。孔晨荷效仿乐弦,但不是那么熟练。
楼上楼下有不少人顺着耶罗米尔的所指,转身身体朝作曲家这边,跟前两首曲子差不多的程序,只不过这次人更多一点,表情更友好一些,甚至政客也是。
杨景行慢条斯理的,一点微笑起身,站直了,除了微笑也没啥动作。
马上就能收工的耶罗米尔好像精神不错,还在保持着那个可能会引起政治误会的身体姿态,持续针对杨景行已经好一会了。
观众们也给指挥面子,更多的人起身,更多的人朝向杨景行。还是这些人有经验,一开始就只优雅从容地拍手,现在都一分钟了,丝毫不见疲态,掌声一点没消减,甚至还稍微加强了一点,更明显增多的是叫好声。
今天观众席上的亚洲面孔应该不超过五十个,可能大家还是有点什么观念,反正看起来一个个都是挺热情的,笑容好像比别人更灿烂一些。陶萌奶奶应该是全场年龄最大的,但是老人家并不输给年轻人,拍手这么久之后,现在看着杨景行了,还能更高频率一些。
不过陶萌是那种胸怀四海一点不狭隘的,她虽然也半朝向杨景行这边,但是手上动作和表情都只是平均水平,没有格外表现。
杨景行一点点微笑看着台上,目光偶尔移动小幅度一下,好像很不得了的挺站着,这绝对是见风使舵,要在贺绿汀音乐厅,给他十个胆子十张脸皮他也不敢摆出这幅鸟样。
不过杨景行保持不住,乐弦学会资本主义这一套,要跟他握手,这下可害惨了杨景行,之前两首作品结束之后,杨景行可没去跟同行握手祝贺啊,现在人家来了。
再次证明,杨景行是势利小人,半个多月前在浦海音乐厅,他都不敢对一普通工作人员摆出现在的面孔,好像自己真是大艺术家了。
客套和站立有十几秒后,可能觉得耶罗米尔在台上保持那个动作也挺累的,杨景行终于舍得左右致意一下,然后也伸展了手臂,指向台上。
意思大家都懂,好多人又听作曲家的话,掌声献给台上。连耶罗米尔也顺着作曲家的意思,高举的手臂顺势一划,掌声献给乐团。
耶罗米尔动作很连贯,手臂划到乐团这边一下后又划回到作曲家的方向,然后才放下了,表情也随之轻松了,完成任务了。
再度微微致意之后,耶罗米尔就大踏步地离开了舞台,接着,首席带领乐团挺整齐地坐下。
其实全都是些虚伪迂腐的形式,但是这些人津津有味,指挥下去了,乐团静坐,观众席上持续鼓掌,叫好。杨景行是懒得搞的,坐下来只稍微拍下手,那怕还有不少观众的关注点在他这边。琇書蛧
肯定是躲在后台听了半分多钟持续无消减的掌声,耶罗米尔再次大步登台,好像有点不耐烦一样,没走到中间示意乐团全体起立,然后首席熟练伸手等着,观众熟练加强热度。
这都两分钟过了,现场又回到乐曲刚结束时的状态,这些人的持久力还真是可以,就算手不累,那持续的优雅的装腔作势的笑容,没练过的还真是难以做到。
耶罗米尔是有点急收工,这次也不检阅了,刚在自己的位置站稳就拿出笑容,抬手又指二楼,高声喊了一句:“F大调第一交响曲,杨景行,精彩夜晚!”
声音的指挥比视线和肢体动作更有效,这次是大多数人都朝向或者看向针对这边了,掌声跟喝彩又扬起一波,害得杨景行又要站起来。
不过这是个机会,杨景行起身后就去跟两个同行握手,也回赠客气的恭维话。
台上台下继续配合,杨景行跟谁握手,耶罗米尔就大声喊一下作曲家的名字,也算没厚此薄彼。
完成了任务又给观众面子站了一小会,耶罗米尔就再度下台了,乐团也坐下了,形式就差不多完成了,返场肯定没有,指挥也不会再上来了。
可留到现在的观众好像一点也不急,继续鼓掌,虽然好些人是坐下来,但是手上没停,大目标不在了,就对准了作曲家的方向。陶萌是再难以为继随大流了,几乎只是象征性拍手,也懒得那么长时间看作曲家这边,更不会有什么优雅笑容。
也差不多了,掌声也有三四分钟了,还有时间宝贵的人呢,那边参议员几人就先从挂票位置离开了。维诺妮卡和同事开始边恭喜边招呼,组织艺术家们准备去见领导。
杨景行抬起臂膀朝陶萌那边笑着挥手,幅度有点大。这下他虚荣了,好多人回应呢,连和陶萌相反方向的人也喊着什么精彩好极了……
陶萌没动作,挺淑女地站在那,双手拿着手包在身前,除了眼睛是看着杨景行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或者是严肃。不过奶奶是热情地,用力挥手拜拜,笑得灿烂。
在缓慢消减的掌声中,杨景行和同行们离开观众席。乐弦好像还没资格见领导,她说和孔晨荷先去找喻昕婷,等杨景行完事。德国乐谱出版商急着上来问杨景行,等会能不能抽时间面谈,或者明天,留下名片等电话。
一行人来到休息室,三位作曲家向等着的耶罗米尔表达敬意,耶罗米尔也恭喜各位的作品成功,稍微客套了一下后,领导来了。
其实也跟社会主义差不多的,一排人站好等着,有先后顺序,耶罗米尔最前,杨景行排最后,只是不需要人安排,大家挺默契的,再就是不表现刻意和紧张之类的。
领导和夫人进门了,样子跟见选民还是有差别,参议员跟耶罗米尔握手的时候挺敬重,说着些称赞崇拜的话,然后跟作曲家握手也是带着客气。
到杨景行这,政客除了烂俗的一些艺术形容词汇,还宣扬起什么艺术土壤来,甚至列举了几位华裔艺术家在美国的杰出贡献。
杨景行呵呵谢谢,看样子似乎是不敢在领导面前说太多自己的蹩脚英语。
参议员逗留了十分钟吧,一半时间在欣赏艺术,一半时间讲政治和大选跟艺术挂钩方面,然后就谢谢各位的时间,再度握手告辞了。
高雅的参议员夫人多问杨景行一句,知不知道什么FCA,说是一个致力于鼓励全球青年艺术家的基金组织,就是像杨景行这样的,正好明天有个晚宴……
杨景行谢谢并且遗憾,自己没时间,但是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做点有帮助的事。
送走了领导,耶罗米尔还挺直接的,又送另外两位作曲家,并直言自己和杨景行还有个谈话。
到了耶罗米尔办公室,只有两个人了,大指挥露出本来面目:“你能想到,那些乐评人正遭绞尽脑汁,经纪人正在疯狂打电话,我觉得你应该多留几天,看看这些美国人是怎么连接起来的。”他用的好像是一个贬义词。
杨景行不要脸:“我应该明天就离开吗?”
耶罗米尔想起来:“我知道你和格林有过会面,我本来以为他今天会出现这这里。”
杨景行呵呵:“可能下次吧。”
耶罗米尔领会的表情:“是,当然,这些可爱又可恨的乐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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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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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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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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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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