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间就剩下裴茗、裴鸢、柳颜欢,还有白昙四个人。

  裴茗沉着脸,屋里都没人敢说话。柳颜欢垂着脑袋,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听她小声啜泣着,声音压抑而克制。

  她抬手用帕子压着眼角,似乎伤心极了。

  “大爷,是颜欢无能,不能为大爷分忧,还让母亲也跟着担心。若是我争点气,早点怀上嫡子,母亲今日也不会用生子汤来敲打我......”

  说着她似乎更伤心了,身边的白昙侧过身子让她靠上,挡住了裴茗的视线。

  裴茗只觉得她这哭声,一声声的落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震得他脑子嗡嗡的。

  一旁的裴鸢垂着眼睑,什么话都不说。但是他心里门清,柳颜欢这是在装呢。

  洛氏给她送生子汤,她受不了这个气,就来羞辱裴茗了。洛氏觉得她不行,她觉得裴茗不行。

  等等,这不是变相在说他裴鸢不行吗?

  裴鸢逐渐缓过神来。

  “这件事是母亲的不是,你嫁进府里才多久,母亲是着急了些。但她也是为我们两个着想。”裴茗沉声道,“这事我回头会跟母亲说,你先回去好好歇着吧,不要想太多。晚间我会去找你。”

  得,今晚他又要跑一趟了。裴鸢摩挲着手指头想,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我知道母亲是一番好意,颜欢已经让人去问母亲生子药的配方,若是和我现在喝的补剂不相冲,颜欢会听母亲的话的。”

  柳颜欢的声音抽抽噎噎的,连裴鸢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被洛氏给气哭了。

  “是颜欢任性了,这点小事也让大爷跟着操心。”柳颜欢一口一个自己的错,懂事得不像话,让裴茗原本有的情绪也渐渐淡下去。

  竟然还生出了一丝心疼。

  “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会和母亲说清楚的。”

  柳颜欢点到为止,再哭下去,裴茗怕是要嫌烦了,起身告辞。

  一出饮水居的院子,柳颜欢用帕子擦了擦被她揉红的眼角,本来还以为要挤出点眼泪来,没想到裴茗比她记忆中的好哄。

  虽然前世被两个兄弟诓骗,但她一直揣度裴茗的喜好,对他的性子,还是了解个七八分的。

  往秋茶院走了几步,洛雪竟然没回去,正站在一道门口等着她。

  见柳颜欢过来,直了直脊背,讥讽道:“表嫂这点小事都要来麻烦大表哥,也不怕耽误了大表哥读书。”

  柳颜欢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面前掠过。

  “前些日子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吃点教训不成?”柳颜欢哼笑一声,对着白昙道:“头一回见到这么贱的人,竟然爱吃教训。”

  “你!”洛雪气得跺脚追了上去,拦在柳颜欢面前,愤愤道:“你我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这幅纯良贤惠的模样能瞒大表哥多久?等大表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之后,一定冷落你!”

  柳颜欢迎上她的目光,用一种看智障的和蔼去注视她。

  “好,表嫂我等着那一天。”

  柳颜欢的话让洛雪有种一拳搭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自己更气了。

  继而,她又听柳颜欢指桑骂槐。

  “白昙,昨日有没有跟着落英一起读书啊?昨日学的什么来着?”

  “回夫人,昨日学的是‘好狗不挡道’。”白昙十分有默契的接话道,嘴角的笑意差点没压住。

  洛雪气得咬牙切齿地让开了身子。

  “表嫂,我们走着瞧!”

  柳颜欢勾了一抹极尽温柔的笑容,看着她。

  “你瞧着,我能不能打断你的腿。”

  说完,她便带着白昙跨过门走了过去。而洛雪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方才柳颜欢说要打断她的腿的话,让瞬间脊背一凉。

  后怕由生。

  旋即她摇摇头,不会的,她有姑母撑腰,柳颜欢再嚣张也不可能直接和洛氏对上。也就是跟她说些狠话罢了。

  她定了定心神,往迎春院而去。

  饮水居内,裴鸢硬着头皮坐着,他真的不想跟裴茗一块讨论柳颜欢。

  “你觉得母亲错了吗?”裴茗这么问,其实是不觉得洛氏有错,只是他觉得洛氏这样做,有点扫了他的面子。

  “她进门时日尚短,母亲有些着急了。”他又不能说,除了洞房那日,两人都没再有过夫妻之实。

  裴茗沉默地看着桌子上已经冷掉的燕窝粥,抿了抿唇。

  之前他倒是毫不避讳地能提醒裴鸢,勤快些去秋茶院,好早些得嫡子。可现下,他这心里鼓鼓的,说不出这话来。

  不过,子嗣为重。

  “你刚调入公主府怕你累着,便没有去过后院。如今也该稳定了,早些让她怀上嫡子,省的母亲折腾你,折腾我的。”

  裴鸢不语,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对了,之前母亲好像也给你准备过补汤。柳颜欢还喝着调理身子的药,不便喝旁的,我去让母亲给你准备补汤。”

  裴鸢:?

  子嗣的命是命,他的命也是命啊!

  晚间,裴鸢灌了一肚子的补汤和怨气进了秋茶院。

  柳颜欢的屋子里炭火旺盛,屋子里暖和和的,他才进去待了一会儿,身上便发了汗。

  柳颜欢已经抱着汤婆子上床去看书了,才懒得搭理裴鸢。

  反正他呆够了时间就会走。

  裴鸢浑身燥热,脱了外袍,见柳颜欢警惕地抬头看向自己,他心里便起了逗弄她的坏心思。

  都是她害得自己吃苦受罪,自己从她身上讨回来一点,不过分吧?

  裴鸢两只眸子眯了眯,勾着唇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到只剩白色的里衣。

  果然,床上的人动了起来,床边的灯瞬间熄了。

  这是在告诉他,她睡了,勿扰?

  裴鸢逗弄她的心思更强了。琇書蛧

  他借着屋内留下的一盏灯走到床边,伸手探进了被子里。他的手掌炙热,柳颜欢被他烫的惊呼了一声。

  “你发烧了,手这么烫人?”

  “托夫人鸿福,晚上在母亲那喝了满满一碗的壮阳汤。”

  柳颜欢哼了一声,心里有点点小愧疚,但不多。

  他要是不想喝,拒绝就是咯。

  “那也别来折腾我,我乏了,要睡了。”柳颜欢扯着被子蒙头,下一瞬,自己的被子被人掀起,一股凉风汹涌地窜了进来。

  随后,裴鸢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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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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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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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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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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