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得快,裴嬷嬷指挥着小丫鬟们收拾着屋子里的东西。裴长功和钱氏等人刚刚离开,现在屋子里都是热闹后的寂寥。

  裴嬷嬷叹了口气,外面的小丫鬟道:“嬷嬷,二老爷来了。”

  裴嬷嬷有点诧异,因为裴常胜几乎不来荣寿堂。老太太病成这样,他也是回京后来看了一眼。

  裴嬷嬷迎了出去,看到裴常胜那张阴郁的脸,知道准备好事,道:“老太太已经睡下了,老爷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裴常胜心中带着团团怒气,愤怒已经湮没了他的理智,此时只想找一个宣泄口,哪里会理会裴嬷嬷的话。

  “睡了就将人叫起来!”裴常胜暴躁道。

  屋子里的丫鬟被他的声音吓得不由身子一抖,裴嬷嬷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老爷,老太太现在的身体可禁不起折腾。”裴嬷嬷语气上已经带上了警告。裴常胜现在哪里有个孝子的模样,活像个讨债的。

  “怎么老大过来就是醒着,我过来就是睡着?母亲现在不想见我连个像样的借口都没有了吗!”

  裴嬷嬷蹙起眉头,不悦地看着裴常胜。好歹是一品大将军呢,结果一点体面都没有。

  “老爷若是不信,就自己进去看吧!”裴嬷嬷扭头进了内屋,裴常胜大步跟上。

  内屋内摆着两个炭盆,整个屋子暖洋洋的。但屋子里有股浓浓的药味混杂着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让裴常胜狠狠凝眉屏住气息。

  床上的裴老夫人已经形容枯槁,她脸上的肉已经挂不住,耷拉在脸颊的两边。哪里还看得出她曾经也是个名动一时的大美人呢。

  裴常胜走到裴老夫人床边,“母亲!”

  裴嬷嬷一惊,“老爷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这才睡下。”

  裴常胜不顾裴嬷嬷的阻拦,伸手去摇裴老夫人,今日他一定要得到一个说法!

  “你少管我!”裴常胜一甩手,裴嬷嬷被他掀翻在地。

  “二老爷!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老太太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府医都说了,老太太现在就一口气吊着,他的手劲那么大,这么一晃,还不把那口气给摇散了?

  裴嬷嬷连忙爬起来扑向床榻,阻拦裴常胜。

  床上的老太太被裴常胜那么一折腾,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裴常胜见裴老夫人醒了,立马质问道:“母亲的遗嘱是什么意思!你连死都要护着你那个宝贝大儿子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我交出兵权!你知道我爬到今天这个地步花了多少心血吗!”

  裴老夫人睁着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眸子有浓浓的悔意和自嘲。

  “你连死都在为你的大儿子做打算!我问你,你手上是不是还有别的家产,被你留给裴长功了!他就是个残废,连儿子都是我的!你留给他有什么用!”

  裴老夫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那抹笑容落在裴常胜的眼中就是在嘲讽他,嘲讽他的一切都是从大儿子那抢来的。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现在的成功都是他从裴长功那里抢来的。

  当年他和父亲以及大哥迎战北庆,他年轻气盛,自觉自己天纵奇才,只是被大哥压了一道而已。只要没有了大哥,自己就一定可以崭露锋芒,成为裴家的接班人,成为东辽第一战神,享流芳百世之名。

  可一次次的实践让他挫败不已,他的每次行动都失败,被身为主将的父亲和大哥斥责。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晚上纵马出营被北庆人俘获。

  北庆人以他为交易让他父亲让一座城,可他父亲和他大哥是怎么做的!

  他们拒绝了!

  他们想让他死!

  所以他泄露了一点军机让他们被北庆大败又怎么了!他们活该!

  至于鸿胪寺卿冯元道,他身为鸿胪寺卿,身负与他国邦交的要职。在自己被俘获后,不仅没有想办法解救他,还离间他和父亲兄长的关系,让他们继续进攻,活该他全家去死!

  躺在床上的裴老夫人瞪圆了双目,裴常胜将这段往事都说出来,和他当年与自己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当年说,他是受不住北庆人的严刑拷打,这才招供了行军的计划。

  可怜他的大哥和父亲已经做了许多计划,打算营救他,那一役后,裴长功废了,裴老将军也元气大伤,不久后离开人世。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裴常胜,却过了十几年的安稳生活,现在还能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她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裴老夫人气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你这个逆子!”

  不忠不孝,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逆子!

  她自认自己对待子女的教育没有问题,老大恭谦安顺,老三窝囊却不坏,唯一的女儿就是好胜心太强。怎么裴常胜会被教成这样!m.xiumb.com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母亲不是想让我给您守孝三年吗?这个孝我可以守,不过现在北庆对东辽虎视眈眈,皇上夺情可就不能怪我了。”

  裴常胜面目狰狞,在裴老夫人面前说出那番话后,他心里的憋闷终于散去了一点。

  “母亲放心,您的遗嘱我已经毁了。我会走得更远更高,您可要活着看到这一天!我会封王拜侯,位极人臣!”

  裴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口气提了上来,想质问他究竟有没有心。他一个不忿,让他父亲和大哥落得那般下场,让千万裴家军客死他乡,尸体无归。

  想斥责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欲望怎么就蒙蔽了他的心。

  裴老夫人眼角流过悔恨的泪水,她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一段数十年前的记忆。

  那个时候裴长功和裴常胜都小,裴常胜似乎只有四五岁。她端着一锅鸡汤摆上桌,裴常胜说:“娘,我想吃鸡腿。”

  她是怎么做的呢?她将两个鸡腿,一个给了丈夫,一个给了大儿子。对裴常胜道:“你爹和你大哥都辛苦,你让让他们,等你也开始习武了,就可以吃鸡腿了。”

  那之后,裴常胜有吃到过她给的鸡腿吗?

  她完全不记得了。

  “老太太!老太太!”裴嬷嬷看着裴老夫人眼白一翻,没了生气。

  “你这个逆子!你气死了老太太!”裴嬷嬷对裴常胜大骂道。

  裴常胜看着床上没了生气的裴老夫人,那颗暴怒的心渐渐平息了下来。

  而裴嬷嬷还不依不饶,上前去扑打他。裴常胜烦不胜烦,抓住她的后颈随手一抛,裴嬷嬷的脑袋“咚”的一下撞在床头柜的尖角上,瞬间没了动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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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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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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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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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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