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也有七夕节的存在,有相似但是不完全一致的类似于牛郎织女的故事,只是节日定位稍微有些不同。这年七月,殷怜起兴也跟李丽辞等人一起出来逛了一下庆典。
虽然这里的七夕也是个满城欢庆的大节日,但其实内城和外城的庆祝活动都是分开的。即使是政治腐败的朝廷,京城的秩序管理还是非常严格,穷人不往贵人区来,富人也不往贫民区去,不同阶级都有自己的地域观念,也避免了更多的阶级冲突,可以说是相当现实。
与民同庆也是不存在的,据说皇帝在宫里自己就开了个灯市,外面的说不定还不如宫里的奢靡耗费呢。
越是穿越更多的世界,殷怜就越能意识到,真实的世界与文学创作之间的不同。文学创作里面的古代或者异世界,衣着华丽,拥奴簇俾,看上去完全不比现代不便。可是你若真正走进历史,就会发现,现实之中不管是贵族还是贫民,他们的生活都如同被缰绳勒紧了一般被时代的生产力所勒紧,生产力和生产资料对于时代的影响,甚至还要大过战争与和平,丰收与灾荒。
都说灾年的时候生活艰难,卖儿鬻女,但是电视机外的人又怎么想得到,在丰年的时候,一点点的不好运也同样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所以古人才要聚族而居,因为不合众人之力,很多家庭面对意外和不幸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生产力增长带来的每一点点余裕,许多时候都能拯救成千上万的人。百姓的兜里每天能多余留一枚铜钱,每年死去的人就会少几千上百。
就说皇帝在宫里开的这个灯市吧,按照李丽辞的说法,就是极尽奢靡浪费,怕不是要花掉上万两银子——上万两听上去不多吧?红楼里一个大观园可就建了上百万两银子,但是夏国堂堂一个皇帝,却因为每年逢年过节层出不穷的无数个上万两被打成了昏君——这是一点都不冤的。
以荔枝举例,当季的荔枝北运,个大新鲜的不过几十块钱一斤。可是杨贵妃想要吃上,骑士要驾快马走千余里,日夜不停中途也要更换数匹马,中途耗费的人力物力,甚至有可能累杀的好马难以计价。一匹好马能抵十数头牛,而一头牛能抵数个青壮年的人力,到荒年,抵的就是数十条人命——这荔枝又如何不昂贵?
可他们享受了吗?
就这还是工业时代呢,皇帝宫中的上万两银子,也不过就是架了一个几百上千盏花灯的灯市,花样和规模都不如后世,可是同样的活动,在未来的夏国只要往游戏仓里面一躺,玩家甚至不用耗费几度电,就能建出华丽绚烂胜过千万遍的场景。就是在地球,殷怜稍微估算了一下,若是撇除设计这样的软性成本,殷怜自觉以自己的策划能力,可以把这样一场灯会的成本压缩在五万块以内,而且保证比此时宫中的灯会办得更加华丽和享受。琇書網
这种情况下,殷怜对于即使是内城富人区的灯市,惊艳的程度也比较有限。她倒是对少数几盏工艺精美的昂贵花灯有些兴趣,可惜这种程度的工艺也很少见,大部分花灯终究还是粗制滥造的量产品,未必就比后世机器制造的工艺品来得赏心悦目。
这一夜的灯市对殷怜来说并不算太惊艳。
真正撼动了她的,却是灯市之后的巨变。
灯市后半段的时候,她就有看到特务局的军官结队从街上走过,不过在京城这场景算是常见了,毕竟特务军官们的“权责”简直覆盖了所有领域。
但是灯市结束,殷怜开始坐上人力马车回家的时候,却发生了不常见的事情。
马车经过一户官员的宅邸时,殷怜隐约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而这户人家的官眷又恰好是她认识而且有所往来的。
但是在这寂静的夜里,仅仅只是马车驶过却也很快引起了附近军官的注意。因为街道本身没有封锁的关系,所以对方倒是没有直接动手,只是开口问道:“什么人?特务局办事,莫要靠近,自觉绕道。”
殷怜便让护卫开口回答道:“抱歉,我们刚逛完灯市,这里是我们回家路上。我们马上就换一条路。”
殷怜作出这个决定并没有花费几秒钟——虽说是认识的人,但也都是朝中官员的家属,她对他们的身份立场,做过的事情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至多知道他们的职务和他人的评价……而这一家,就殷怜所听到的评价甚至对于历史的了解,并不能判断这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而这个时代的政治斗争本身就充满了血腥,朝廷官员更是多多少少都沾染了人命,殷怜并没有为之出头的意思。
不过她护卫的声音似乎被人认出来了,很快就有人问道:“是曾尔雅小姐的马车吗?”
殷怜愣了一愣,倒是不觉得奇怪——由于一些商业上的考量,她购买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固然都有很多声线的选项,可是几乎所有声音都好听——发音标准特色明显,今晚她没有特意调整设定,被人认出来也不让人意外。
所以她指使护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回答道:“是。”
于是那宅子里没一会儿就走出一个人,竟然是李来希本人。他毫无忌讳地就靠近了殷怜所在的车窗。他靠近的时候,殷怜敏锐地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不过通过车子上洒落下来的昏暗灯光观察一番之后,殷怜又没发现他身上哪里有血迹。
……是被遮挡了还是更换过衣服了?
殷怜心里疑问。但是不管哪个答案,其实都只说明了一件事。今晚特务局手下死的人恐怕实在不少。
但这也不是她能掺和得了的事情。
李来希看了一眼她手边的收获,笑了起来,问道:“去看灯了?”
殷怜应了一声。
李来希就又说道:“最近外出的时候小心点,京里可能不会很太平,怕是会有乱党暗中行事。”
殷怜迟疑了一下,问道:“荆大人也是乱党?”
殷怜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没想到李来希并不在意,说道:“荆来暗中为人搜集火器,已经证据确凿。他敢做这种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是京中目前暗中勾结叛党的,并不止一个荆来。”
然后他对殷怜半似劝说半似警告地说道:“曾尔雅,你是个聪明人,可别和不该混的人混在一起。”
殷怜:“……李大人放心好了,我胆子小,可不敢牵扯进叛国这样的大事里面。”
李来希却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吩咐手下来领她的马车走另一条路离开。
走的时候,殷怜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某种骚动,似乎有人在喊叫和求饶,又有人在咒骂,但是很快就引得守在门口的军官赶了进去,压制住了骚动。
殷怜皱了皱眉,却连头都没有回。
这样一路乘车到路口,军官就回去了,殷怜便让护卫继续开车往前走。结果还没有走出几步,前方阴影之中却突然窜出一个人影,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直接摔在了人力轿车的前面,活生生一副碰瓷情景。
护卫作为机器人,面对这一景象却也是毫无惊慌,稳稳地在碰瓷者前方把马车停了下来,然后等候殷怜的指示。
殷怜坐在车里数秒都没有动,却发现前方的人影挪动了一下,然后发出低低的叫声,竟似乎是在叫殷怜的名字。
这时那人手中抱着的“东西”也动弹了一下,所以殷怜终于察觉,那可能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个活生生的孩童。
她心里已经对碰瓷者的身份有了猜测。
殷怜虽然已经杀过不少人,但是那种人都是恶人。而面对看上去还比较无辜的妇孺,她到底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所以她还是让护卫下车,询问了一下情况。
护卫下车之后,殷怜也通过个人端的投影看清了躺在地上那人的样子,竟然是荆老太太和她的孙子,荆来的小儿子。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穿过特务局的封锁逃出来的,但是殷怜看一眼就察觉,老太太的情况已经很不对了。
老人虽然还抱着那孩子,本人却已经脸颊赤红,口齿不清,甚至手臂僵硬难以弯曲了,只嘴里还喃喃重复着什么话,殷怜以为是在叫她,其实根本难以分辨内容,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
护卫是不会有想法的,哪怕老人直瞪瞪地看着她,她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反应。殷怜迟疑片刻,通过投影与老人对视片刻,终于发出了指令。
那护卫便伸手,抱住了那个双颊发红,只能发出低低呜咽声的幼儿。
老人见了,却是终于放开了手,倒在地上不动了。
殷怜看着她,知道如果她现在把老人带到未来的话,老人大概还能有救。可是她看看荆家宅子里的暗潮汹涌,最后还是一狠心,抱着孩子让护卫把马车自老人的身边驶了过去,任由她躺在灰尘之中,在之后的某个时辰,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替这个时代的人断案。她甚至不知道荆来到底是个好人还是恶人,是个英雄还是罪人。她可以竭力去救岳珂,去帮助太子,但是她不能插手这番京中的变故,因为她没有审判者的资格——就是对于事情因果和真相的了解。
她想,人命果然是有价格的。就像长宁当年要出事的时候,即使冒着暴露门的危险,她也想要救对方,因为那是她的至亲兄弟。而如果岳珂此时面对危险,她多半也会竭力去救,因为岳珂的性命在她以及未来的夏国人眼中,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
都说人命没有高低贵贱,可权贵视贫民为草芥,历史见无能者如尘埃,甚至连普通人都会将人作亲疏之别。众生平等终究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和美好的幻言。
殷怜带着些许见死不救的愧疚,却没有回头。
京中一共六家官宅被特务局抄家,甚至有许多人被当场剿杀——这个消息第二天的时候在京城引发了极大的轰动。不过在这个没有手机和朋友圈的时代,殷怜在被特务局的军官敲响门之前,还不知道这件事在城内引起的骚动和恐慌。
只是一大早的时候,她宅邸的大门就被人哐哐哐地扣响。门房刚开门,就被军官拿出来的搜查令给吓得差点蹲到地上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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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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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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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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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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